第13章 惊梦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又睡着了。
    行远心想,不是睡着了,是给迷晕了吧。
    肖言琅道,“你魁内竞技一般不会七大枭卫同时上场。”
    青冥似是想了想,看向肖言琅又不说话。
    行远不明所以,肖言琅同样。
    肖言琅猜测道,“不知道怎么打起来的?”
    青冥迟疑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这话似给肖言琅难住了,“只知道同他二人交手了,且景舍来了让你睡着了?”
    “嗯。”
    肖言琅当即蹙眉,这情形听着与三年前如出一辙,包括之后景舍的出现。
    于是他问,“三年前,你跑去训练场杀了当时的三大枭卫,也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
    青冥嗯了一声。
    肖言琅眉心深锁,“在此之前你在做什么?”
    青冥反问,“三年前?”
    肖言琅的嘴角微微抿紧,思索片刻又问,“这一次是多久前?”
    “年初。”未等肖言琅再问,青冥破天荒地继续说,“我去找曜,却在景舍房中醒来。”
    曜。苍龙魁第二大枭卫。
    相对其他枭卫,外人对曜都知之甚少。肖言琅对曜的了解也只是知道四名刀之一羲和刀在曜手里。另则,曜是父王的御用枭卫,天子金令亦在其手。
    见令如见天子。
    肖言琅问,“景舍是否在你身上试毒?”
    不知是不是被问烦了,青冥状似没听见,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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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山草木,青冥后腰玄铁冷器随着跑动,撞击间发出的铮然之声也变得玲玎好听。
    肖言琅在原处坐着,看了许久。行远几次想同言琅说时辰不早了,但见肖言琅仿是失神又似专注的神情,都将话生生吞了回去。
    行远的确不了解这位王爷,但自从离开皇城,偶尔他也隐隐察觉出肖言琅与平日里的不同。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焰火、风筝这样的东西,如果是还在皇城时,行远敢确定,肖言琅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总不至于是为了陪那十五岁的枭卫才做的。
    肖言琅忽然起身,走向青冥。
    出使燕郊,宁王不争,襄王不争,他刚好自请圣命。出行前竞技选拔,青冥屠尽场上枭卫无人制止。然而因他知道三年前那场“无故屠杀”更知青冥上一次竞技选拔被赤怜刺伤下场,于是他留了个心眼,不等卫威回来而叫随从前去找卫威,才顺理成章地带青冥随行。
    眼下在青冥身上发现的疑团,他若好奇要查,很难从青冥嘴里问到什么。最知各中曲折的,目前看来,应是赤怜与景舍。
    促成他出使燕郊理所当然,毕竟璟阳之乱,他的立场本就尴尬。他是有意挑选青冥随行,青冥出于瘴林,他的确有以防万一的想法。
    若他没叫随从前去找卫威传令,青冥或已受刑无法随行。但这一次,青冥不像无意识的行为,他很清醒地上场将场上枭卫屠尽。
    肖言琅猜测是场上枭卫对青冥生出杀意,才导致青冥如此。为何上场枭卫要杀青冥,为何明知在不可能的得手的情况下还要杀青冥,惨遭反噬。
    让青冥上场,又引导出如此局面,险些让青冥受刑无法随行——不会是卫威。卫威若不想让青冥随行,不允青冥上场便可。
    既促成青冥上场,又不想让青冥随行。肖言琅不难得出这中间是两方立场所为。
    而其中想促成青冥随行的一方,是不是与他有同样的心意,为防瘴林这个“万一”,就难说了。
    如今发觉青冥身上异于常人的疑团,若要查探,除了疑团本身,是不是还有别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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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言琅叫住青冥,接过青冥手中的风筝,“风筝不是这样放的。”
    肖言琅牵着风筝轻轻引着风筝线往后退着,腰间玉佩琳琅。纸鸢渐渐迎风飞扬起来。
    肖言琅温柔笑道,“会了吗?”
    青冥没说话。
    肖言琅站在青冥身后,偶尔抬手扯一下青冥手中的风筝线,“退。”
    青冥拉着纸鸢后退移动,他步子快,撞上身后的肖言琅,飞快地走开。
    肖言琅叫住青冥,“我们一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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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接到肖言琅遭遇行刺的消息,赶来暮云岭上,风筝正高高飞扬于天穹。
    岭上风微熏,楚河定在原地于远处看着。
    多年以前,肖言琅也是这般素装长袍。尉风就像此刻肖言琅与青冥身后般,一身武将轻铠,陪着肖言琅在青草上慢跑,站在肖言琅的身后,教他放纸鸢。
    “楚河,楚河你看,飞起来了!”
    那时候的殿下活泼得像只小兔子,扯着长线指着纸鸢高兴得直跳。
    楚河还记得自己较真地回,“又不是你放的,少将军放的。”
    “我放的!”
    还记得小殿下扯着尉风的轻铠,“想吃梅子,素缘斋的油纸梅子…”
    “好。”
    那人回答小殿下的,似从来都是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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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匆匆来,匆匆离去。肖言琅知道他来过,他是顺着青冥的视线看过去。没有看到楚河,但他知道楚河来过,楚河看到了。
    那天夜里,肖言琅又回到了那场噩梦中。
    厮杀声震耳欲聋,血光漫天,身侧是火箭落地燃起的灼人火焰。肖言琅茫然地、不停地环视四周,他手中握着终岁,沾着或干涸、或温热正流淌的血。
    血腥气叫他头疼欲裂,他能看见人影绰绰,在一片血光之下。他大声地喊,没有声音,却一直一直能听见惨烈的厮杀声,刀剑入肉,痛苦的叫喊。
    有人朝他走近了。
    是谁。
    很多人朝他走近了。
    他挥刀而起。
    “言琅…”
    利刃斩下,温腥血液泼上他的脸。
    尉风。
    ……
    “殿下。”是行远。
    尉风。
    眼前血色战火像被水冲淡的墨迹,渐渐消失。
    “殿下?!”行远的声音好遥远。
    “尉风!”
    肖言琅猝然睁眼,床边跪立一人影。他看不清,不是泪眼模糊,只是看不清。
    即使他用力闭眼再睁开,仍是朦胧不清,依稀只见轮廓。
    肖言琅握着床边人的手,用力地看。
    言琅。
    他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尉风…”
    他突然哽咽,要将人拉近,用力拉扯他握着的手。
    床边人被他拉近。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拥抱——
    陡然间,胸口一震痛,喉间窒息。肖言琅痛苦地呜咽一声,胸口再遭一击。
    肖言琅猛地吸上来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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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是行远的声音。
    肖言琅睁开眼睛,视野渐渐清晰。青冥半蹲于床边,而他正紧紧握着青冥的手。
    青冥的手被他握得青白无血色,而行远正被青冥以终岁刀胁迫咽喉,捂着胸口,站在不远处,神色紧张。
    肖言琅松开青冥的手,这才惊觉自己手心潮湿,浑身冷汗淋漓。
    青冥收刀起身。
    行远忙冲上来扶肖言琅坐起,靠在床头。
    “殿下。”
    肖言琅应了一声,行远回头说于青冥,“去叫侍从取些温水来。”
    行远知道肖言琅又做梦了,在王府的时候,肖言琅就有这样噩梦惊醒时。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位总是温润笑着,与世无争的永乐王会做怎样的噩梦。
    他第一次听到肖言琅噩梦中的呓语。这个名字,无人不晓,但无人敢提。
    璟阳王氏少将军,王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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