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情绪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这一袋油纸梅子,还是叫肖言琅恍惚地想起尉风来。不知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实在无法与青冥联系在一起,还是肖言琅心里自欺欺人的固执,以为是命运给的巧合。
    燕郊胡城没有离晋京都的素缘斋。暮云岭上,肖言琅曾给青冥素缘斋的油纸梅子。
    那是尉风爱吃的。
    行军路上方便携带,好存放,生津解渴。久而久之,肖言琅似乎也变得爱吃油纸梅子。但其实尉风死后,除了暮云岭上,他再也没有吃过。
    即使在暮云岭上,他也没吃,只是剥给青冥。只是他忘了。
    西院里,赤怜见青冥回来,少不了冷嘲热讽——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谁的戏,只要精彩,都能看上几眼。
    “哟,不在东院里给永乐王剥几颗梅子,光买梅子有何意思?”
    青冥置若罔闻,“曜哥哥。”
    曜从屋内走出来,刚现个身景,只见青冥纵身就朝曜一掌劈去。曜只守不攻,青冥出招愈狠,大有不逼曜出招不罢休的架式。
    赤怜换了个更好观战的位置,坐在廊边的木栏上倚着廊柱,“不若告诉你些更有趣的?那油纸梅子不是永乐王爱吃,而是王尉风爱吃。永乐王算——”
    他故意一顿。青冥掌刀直逼曜的咽喉,来势凌厉。原本只守不攻的曜被迫出招,挡下青冥掌刀,再用另一只手进攻。
    赤怜得意地笑出声来,“永乐王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话罢,青冥与曜互制对方双手,竟打出来个难分伯仲的局势。
    赤怜一连啧了好几声,这其中有大半是真的惊讶。而后他变本加厉道,“听闻他还带你暮云岭上放纸鸢,说起来,王尉风——”
    赤怜停住——方才还打得难解难分,此刻两“哑巴”各站一头,就跟无事发生似的。
    赤怜没打算就这样停了这“好戏”,望望院中被枝叶切碎,摇曳了一地的阳光碎片,眯着眼说,“凉河的夜空有花海漫天,权江的水上有星河璀璨。凉河的烟花好看吗?”
    青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西院。
    赤怜看着青冥离去的背影,笑说,“还有几分十五岁模样嘛,发起小孩脾气了?”
    曜说,“在他买梅子时不说,就是要等着这场戏?”
    赤怜没有立刻回答。
    曜不说话,走到赤怜身边,将赤怜头顶被风卷起的红色束发绸带捋直。
    赤怜说,“他是那种由我三言两语就能激恼的人么?”
    自然不是。
    赤怜笑说,“他心里清楚得很。从东院回来,不是因为梅子。”
    “永乐王不信我等三人出行,只是逛一圈早市。”
    赤怜挑一下眉梢,不忘哄哄自家醋坛子,夸一下人机灵,“肖言琅见那梅子只能想到两件事。王尉风,以及青冥是不是又去见了那个人,得到了什么消息。青冥这个他人的影子,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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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直到晚上,肖言琅都没有见到青冥。他叫来方裴,方裴说不曾见到青冥。
    “不在西院?”
    方裴答,“听闻早上冥卫与曜卫打了一场,而后再也没见过冥卫。”
    打了一场。应是切磋。
    更衣后,侍从退下。肖言琅想了想,走出房间。青冥不在对面屋顶。肖言琅知道,凭他来找寻,是找不到青冥的。
    仰头看看,夜空是漫天星辰,比京都的清晰明亮。依稀能听见笛声夜曲,与往日一样。
    肖言琅走去树下,摘下几片树叶,折回来在廊边石阶上坐下,和着那隐约断续不成调的笛声夜曲吹响叶音。
    悠扬叶音在夜晚寂寥院中凄婉无比,但就在一曲渐将终了时,肖言琅蓦地怔住——他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这曲是尉风改过的,但被忽略的记忆里,这曲子与青冥“失控”那一晚隐约听到的笛声似乎有些相似。
    他也怀疑是自己多虑,或许是因为知晓栖族就是羲族,尉风的母亲就是羲族传人,才让他觉得这份被尉风母亲传下来的“族曲”或许也与羲族的妖蛊术有关联。
    那晚事发突然,青冥失控前是他侃侃而谈,青冥失控时更无心去听混在胡城夜夜笙歌里的曲调。
    正当他思虑疑惑时,忽听得一阵箫声,所有思绪尽数被打断,肖言琅当即四下张望要找吹箫的人,“青冥?!”
    那箫声他太熟悉,曲调便是他曾听尉风吹过的“族曲”。
    但青冥铁了心不让他瞧见似的,肖言琅在这箫声里呆立着,直到一曲终,直到肖言琅从呆立失神里醒过来,他才又叫了一声,“王璟澈!”
    过了一会,树顶繁茂的冠叶中才有了轻微动静。青冥跳了下来。
    肖言琅有些意外,他叫的是王璟澈,他已经准备好再叫一声青冥,青冥却跳了下来。
    肖言琅试探般又叫一声,“璟澈。”
    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带着不确定。
    青冥没有应答,而是将手中白玉箫递向肖言琅。箫身上刻着的“琅琅之音,尉我心安”八个字,正朝着肖言琅。
    肖言琅怔怔地想接又踌躇。
    青冥道,“你的东西。”
    肖言琅忽然心酸,“现在是你的。”
    青冥仍伸着拿着白玉箫的手。而清晰篆刻的八个小字就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直冲着肖言琅心上去。
    他突然委屈,更怕拿回来,“我拿着,谁来吹响他呢?”
    这句话说得喃喃轻声,仿是自言自语。肖言琅全然没注意,他自觉委屈心酸的一句自言自语,听在青冥耳里,如今也是会让他疼的刀子。
    没关系,反正他总是若无其事,总是沉默,从来都没有情绪,就像铜墙铁壁。
    青冥突然开口,“吹方才那曲,还是你吹的那曲?”
    肖言琅的眼神亮了亮,“我吹的那曲,我教过你。”
    青冥看着他,猛地收回手——
    “不要!”看着青冥扬起那只白玉箫,肖言琅失态地扑了上去。
    但,已晚了。
    再看青冥的手,已经没有了白玉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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