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担心他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肖言琅迁居东宫的第七日,青冥渡心头血的第六日夜里,执萝照例来取肖言琅心头血。
    肖言琅仍是那日复一日的一句,“他醒了吗?”
    执萝的回答依然是,未醒。
    时隔多日,如今恢复良多,行动已如常。肖言琅终于又提起,“我想见他。你也说,取血引入不如直接引入的效果。”
    执萝将飒易容成肖言琅的模样,时间匆促,或者不足,加上身形差异——但有被褥与床帐遮掩,也瞧不出异样。
    肖言琅一身宦官装扮,跟着宫娥打扮的执萝,低着头,弓着背,走出东宫寝殿。远离东宫范围,肖言琅直起身,他随执萝快步走入宫墙暗角,那里早有同样是宦官装扮的人在候着。
    认不出是哪宫的小太监。
    当然,即使今夜是认得出的,明日又会是另一副面孔。亲眼见过执萝易容的模样,更眼见执萝在短短时间内为飒易容,肖言琅相信,这对执萝女凤二人来说,轻而易举。
    他所见的,数百年后的羲族后人所作种种,遥想数百年前的羲族,不难怪祖先忌惮,视作妖族。
    人总是这样,依仗强大的能力,又惧怕他。
    有赤怜的接应,执萝与肖言琅相对轻易地进入苍龙魁再潜入苍龙令内院。自肖言琅从不愿渡血变作愿意,再到今日,对于肖言琅的到来,赤怜并不意外。
    青冥仍旧昏睡,就如肖言琅离开那日。肖言琅在床榻旁边一张圆凳上坐下,他看着青冥,与执萝说,“渡血吧。”
    好似他来,只是为了这更有效的直接引入心头血。
    引渡心头血的过程中,肖言琅的视线片刻都不曾离开青冥,脑子里有无数画面,纷乱无章。
    引渡心头血的疼,远不及他脑海突然闪过的一瞬,青冥与飒云雨交合的画面。
    就那么一瞬,酸涩与痛楚袭遍周身,这疼,远比银丝更锥心。
    肖言琅攥紧了五指。
    执萝以为是引出心头血的缘故,“王爷若不适,可示意我停止。”
    “尚可。”肖言琅回答。
    或是引血七日终于有了效果,又或是直接引入的效果真就胜过取血引入数倍百倍。
    总归是,青冥有了动静。
    只一声含糊,毫无意义的呓语。
    肖言琅险些站起,幸得赤怜眼疾手快,按住了他。
    执萝惊出冷汗,“王爷,乱动或伤心脉。”
    肖言琅双手搁在膝头,看似平静,可广袖内的手已蜷紧了五指。
    赤怜察觉肖言琅异样,试探性地说,“王爷应知子母蛊之间的影响。”
    赤怜的话提醒了肖言琅,青冥乍然一下的动静,亦可能是,近在咫尺,子蛊寄主情绪与肉身的痛苦对蛊母与蛊母寄主的影响。
    他想要青冥醒来,可青冥醒来,又如何是好呢。
    他这样想,又强迫自己平静。
    别再想了。
    诸般苦果,皆报应不爽。
    “疼……”
    又一声呓语,似听清楚又怕听错,众人皆惊。肖言琅极力克制自己,他险些又一次激动得站起来。
    青冥在喊疼。
    瘴林里,他曾与青冥说,“疼要说出来。”
    “疼。”
    又一声。
    肖言琅听清了。
    赤怜与执萝同样听清了,赤怜惊愕的神色不及掩饰,青冥从未说过疼,无论八年前在苍龙魁初见时,还是这八年间任意一次。
    也是,凡人肉身,心是肉生,怎会不疼。
    执萝拔出引血的银丝,肖言琅边合着衣襟,人已站了起来走到榻边去。
    此时,他很虚弱,走至榻边,站不住,就扶榻坐了下来。
    执萝也走过来,为青冥把了脉,不见异样,便退至一旁。她不便久留,但肖言琅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赤怜说,“永乐王该回宫了,今日东宫,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本王相信执萝姑娘的手艺。并且,虽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但未必敢轻易沾上关系。而父王,可没那闲心一再来探望本王。”肖言琅看着青冥,回答赤怜的话。
    赤怜沉默片刻,示意执萝先行回宫,以免引起宫中怀疑。
    就在执萝走后不久,青冥又一次有了动静。
    挨着肖言琅的那只手,突然动了一下。肖言琅差一点就要握上去,他硬生生将伸出去的手忍了回来。
    青冥的手又动了一下。
    肖言琅将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按在床榻上,青冥的手旁边。
    半指长的距离,动一下就能触及。
    肖言琅失落地想,这仿佛就是他与青冥之间,从一开始就隔了极近又极远的这半指长的距离。
    床榻上,青冥睁开眼睛,自然第一时间看到肖言琅。
    肖言琅察觉,抬眼看去,视线相对一瞬,肖言琅的心便狠狠揪了起来。
    青冥没有任何反应,掠过这一眼,看向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桌边,正轻闲喝茶的赤怜。
    “醒了?”
    青冥又移开视线,不知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不适,还是其他,视线再一次蜻蜓点水掠过肖言琅后,落在床顶。
    赤怜没再说话,放了茶盏就这么走了出去。只是他未曾走远,在廊下坐着。
    青冥仍是那样,静得仿若无人,也仿佛是无视了榻边坐着的,离他极近的肖言琅——
    青冥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但此刻没有一动不动,也没有拉开与肖言琅的距离。
    还是肖言琅先开口,”感觉如何?“
    青冥嗯了一声,算是答了这句感觉如何。
    肖言琅有话不知从何说起,无法启齿。青冥本就无话,屋内静得仿佛要结出霜来。
    肖言琅又想了一句话来说,“我能握住刀了。”
    青冥又嗯了一声。
    就在肖言琅以为青冥这一声后又是沉默,他又绞尽脑汁想着还能说些什么时,听到青冥说,“我虽昏迷,却知周遭事。”
    肖言琅愣了一下,想听青冥再说下去时,却又只剩寂静。
    肖言琅想了好一会,还是试探地说,”我刚醒时,误将飒卫当作窥视者。“略过中间细节,肖言琅问,”你将我拦住,我还以为你苏醒过来了。“
    好半晌,肖言琅以为青冥不会说话时,青冥才说,”以为是梦。“
    青冥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情绪,可肖言琅却知自己的心,怦怦然,跳了几声格外有力,格外响。
    肖言琅说,”我听见你喊疼。“
    青冥没有回答。
    肖言琅嘴唇噏合好几下,最终只说,”疼要说出来。“
    青冥突然有了些反应,偏头看了眼肖言琅。
    梦里,有人这样跟他讲。
    监察司暗监里,肖言琅于昏迷中这样跟他讲。
    没有太多感触,却觉得有些熟悉。但明明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
    或许说过,他也早忘过数回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依旧是肖言琅败下阵来,问,”飒卫,你给他种了蛊。“
    青冥仍是一声嗯,不再多说。
    肖言琅撑出几分笑,说,“从前不曾听你们提过他。“
    他不死心地试探,饶幸,多得是一时情迷一时冲动的交欢,算不得什么。
    青冥说,“飒,可信。”
    “是吗。”没有意义的一句回应。
    又一阵沉默,终于是青冥有了动作,他坐了起来。也因青冥这动作,那手与手之间半指长的距离被拉远。
    青冥说,“殿下该回宫了。”
    肖言琅笑,“这也知晓,也以为是梦?”
    “飒未必能周旋应对。”
    肖言琅心头一梗,“这么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