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打开箱笼,将首饰放到衣物里,打了个大包袱。
将所有能卖的绣品一一拿出,这都是自己非常喜欢的。
看到那一整套的嫁衣,心里都快呕了血。
莫名的心酸和委屈,看着这一针一线,都是自己满怀欣喜,日日夜夜的结晶。
正想剪碎扔了,拿起剪子的时候,突然就舍不得了。
虽然是为了秦颂绣的,但是它现在失去了它的意义,就是一件普通的绣品,这一身能卖个好几个银子。
这么劝着自己,锦绣的气就顺了很多,当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锦绣就更有行动了,整个房间三下两下打包妥帖。
又将榻上的铺盖卷起来,寻了麻绳扎好,
将自己常用的物件都收拾到箱笼里归置好。
给父亲留了信,讲清楚回来缘由,并告知物品收拾妥当,可以直接搬走。
墙上来,也只得墙上出去,锦绣吹了吹自己被磨破皮的双手。将梯子先架在墙头,把东西先扔出去,自己坐在墙头,看着两米多高的距离,有点不敢跳。
虽然也梦想过,每次摔跤都有人扶,每次受委屈都有人安慰,每次遇到难事,都有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但是现在的锦绣,将这些可笑的想法放到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俞锦绣,无论在哪里,无论身边都有谁,你要清晰而明白的活着,这一生,只能靠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闭着眼睛,开始在脑海中不停的想象着,怎样落在自己扔的包袱上,哪个角度落地,摔就不会那么狠。
脑子中这么想过几遍,咬牙正准备跳下去。
那厚重的木门熟悉的吱呀一声,开门声让锦绣停下了行动,伸长脖子望过去。
俞越舟看到立着的梯子,就以为来了贼。
往里走两步,那墙上坐着的绿衣姑娘,可不就是自己家的。
那两眼亮亮的,孩子气的荡着双腿,斜着脑袋叫他。
“爹,我回来了。”
俞越舟把这影子和小时候的她合起来。
锦绣乖巧又聪明,背书比锦文背的快,就是有点跳脱,为此,没少挨戒尺。这些年长大了,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锦绣,眼下看着,竟然有些怀念。
“下来,女孩子家家坐在墙头干什么。”
“爹爹,我回来了。”
锦绣三两下翻下梯子,站到父亲面前。
“你回来了,真好。那些流言蜚语别当真,爹信你。”
一句话,锦绣的眼眶就红了。
忽然想起来包袱还在外边,别给人顺走了,赶紧跑出去,拖了回来。
看着爹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爹,我想好了,以后我就不嫁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以后总有好的。”
俞越舟看着女儿,身上多处也落了灰,狼狈的样子。
“去洗一把,一会搬家的车队就来了,我陪你回去。”
锦绣打了井水,一边洗,一边看着父亲在阳光下的身影,像个巨人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光。
“爹,咱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嗯。”
“那我写信,你帮我托人带给大丫。”
“嗯。”
锦绣笑着转身,被父亲叫住。
“锦绣?”
“嗯?”
“以后你要读书便读吧,不必藏着掖着。”
俞越舟说完这句话走进了堂屋,留锦绣在那里消化这句话。
清荷是个念旧的人,那每个摆件,每个家什都是两个人一起一点一滴攒下来的,舍不得。
俞越舟摸过每一件家具,上边能包了铺盖,怕磕了边角。
能卖的都卖了,只余下这些,带走留个念想。
不一会,一溜儿的骡车就到了。
“俞先生。”
锦绣闻言出来看到一个高壮的汉子,蜜色皮肤,有一种棱角分明的美感。
“这是我的学生,金向远。”
俞秀才见到锦绣往这边看。
“这是小女锦绣。”
金向远看着眼前这个绿裙姑娘,大大方方就那样看着他,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先生蒙冤,学生能做的就这些。先生能看得起我,让我来做这事,我很高兴。”
“向远现在在做镖局,上次从清远县见到的。”
俞越舟给女儿介绍着。
“承蒙先生教诲,我才能走到今天。可惜不能一直读书,有负先生指引。”
金向远诚挚的弯腰作揖。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只有读书才算有出息的。”
金向远看着这个姑娘,明目皓齿,并不介意他是走镖之人。
“那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金向远看了看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安身立命最重要,活着最重要,做自己想做的才能做到最好,士农工商,谁也离不开谁,其实并不是谁比谁更重要。”
俞越舟看着锦绣,许久没见女儿说这等离经叛道之言,一时还适应不了。
“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是为了做事,做事是为了合道。读书不仅仅为了做官,不仅仅为了挤破头的青云路。”
“锦绣,慎言。”
俞越舟怕锦绣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连忙叫停。
但是金向远听的却觉得有点意思,多看了锦绣两眼。
金向远吆喝人装车。
锦绣看了看自己写下的信。第一幅图,搬家了,寥寥几笔,但是一看就明白。
两个房子,一个车队,一边写清水镇,一边写清远县。
清水这两个字还是锦绣教大丫认的。
第二幅图,是一排宅子,其中一个宅子画的格外大一些。写了一串地址:北街德福巷孟府。
这是地图的简约版,也不晓得大丫能不能看懂。看不懂拿着问人也能找到。
不用写原因,反正大丫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这么交代是怕她万一来找她,寻不到了,着急。从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不能寒了大丫的心。
金向远带来的人多,都是年轻的男子,有一把子力气,很快就装好了车。
“俞先生,咱们得尽快动身,不然夜长梦多。”
俞越舟看了看太阳,大概知道这会赶回去时间也比较紧张。
赶忙叫锦绣登上第一辆驴车的车厢。
“向远有心。”俞越舟看着车厢内铺设的软垫。
“先生客气,我去外边盯着。”
“外边晒,这也没外人,坐着吧。”
锦绣诧异的看了看父亲,自己这帷帽扔了都没捡回来。
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陌生男子在侧,还说没有外人。
父亲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