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缓显露真容,因是上学日,身上还穿着商院的制服。以红色为主色,服帖挺拔,勾勒出少年高挑纤瘦的身材。
深红色仿佛天生与他相称。
他望过来的眼神仿佛流出恶意的糖浆,甜腻又阴冷,姿态恭倨却浮于表面,弱小又危险。
“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有男侍上前拦住了他,口中虽然说着您,却并没有多少尊敬,毕竟他们连他的称呼都没有。
沉曦眸中厌恶更甚,但他本来也没想过去,只是想故意违抗沉世的要求,怀揣着恶意来恶心池熙一把。
他已经做好了主位那人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让他滚蛋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响起的声音并不像他记忆中冰冷傲慢的声线,而是软和勾人的踟蹰。
“我……我好像见过你……”
自失忆以来第一个拨动了她正向的记忆丝线的人,出现了。
看到他那张如同bjd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庞时,池惜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艳,而是立刻被脑中涌上来的熟悉感所淹没。
不仅是他的脸,就连那声音也能让她唤起破碎的回忆。
【哭什么。】
记忆里带着冷意的少年音,就算不是像刚才一样故意蕴含讽刺的语气,也能从华丽的尾音中窥见那股独特而强烈的个人风格。
就连那身校服也是。
她忍着头疼尽力回想,但那股感觉如同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她抓不住,却无比确信:
她见过他,他帮过她。
“池熙小姐,您确定您对他有印象吗?”
池惜点点头。
随行的医生有些惊喜,这还是池惜第一次对她遇见的人事物表现出熟悉,也代表着对方有可能刺激到她的记忆恢复。
沉曦不明所以,直到林特助扶了扶眼镜发话道:“麻烦请那位过来一下。”
什么啊!
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他讨厌极了,但是纵然有万般的反骨在身,他也绝对足够识时务。
他慢慢挪步,知晓就算拒绝也只是会被保镖给强行压过去,还不如干脆一点自己过去。
沉曦脸色沉沉,嘴上不饶人想放几句狠话,却在近距离看到池惜时愣住了。
她是池熙?
从刚才她发声就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如今走近看清她的模样才更觉荒谬。
他虽然不经常在池熙的面前出现,却也清楚面前的这位清棱棱的琉璃美人与之前的池熙的区别之大。
除了一张脸以外,她们还有任何相似之处吗?
池熙难道车祸把脑子给撞坏了?
“你好。”池惜投过来的眼神满是欣喜。
如果对方还是原来那样,那么他根本不介意眼神再凶一点,反正池熙根本不会正眼瞧他。
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这样的池惜,仿佛对她稍凶一点都是在欺负人。
沉曦狠狠皱眉,却不再是一身尖刺的模样,不回应她的打招呼,也避开眼神不看她。
该死的,池家到底救上来的是不是池熙。还有,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期待又熟稔的眼神看着他。
对所有恶意都接受良好甚至习惯于反唇相讥的沉曦,极少面对过正常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好意。
本来就愈加烦躁,听见医生建议将他这个“刺激源”多留在小姐身边之后更加难以置信。
他睁大眼睛,这样倒比原来那副讨厌全世界的模样要可爱多了。
“那就这样做。”林特助一锤定音,毕竟目前整个池家除了先生夫人以及池熙小姐之外,她可以下很多优先级非常高的命令。
至于沉曦的意见,恐怕也只有池惜会在意。
“可以吗?”天真无辜的少女眨巴着眼,欣喜又期待的望过来。
“反正我也没选择不是吗。”他有些气急败坏。
林特助提醒他:“请您态度端正些。”
“还有,您那边某些不必要的课程我会代表池家向院方申请免听,也会雇佣家教为您辅导,为了配合池熙小姐的身体恢复,也请您尽量待在离小姐近一些的地方。”
“但是不要太近。”林特助补充道。
谁稀罕离她近!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沉曦虽然也很讨厌去学校,但是待在池惜身边让他更加不自在。
尤其要强调,是现在的池惜。
她眉眼弯弯,态度和煦地问询:“一会儿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逛逛花园。”
“知道了!我先去换衣服总可以吧。”
池熙简直疯了!
在她的眼神中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的沉曦,此刻心中这个想法在不断刷屏,真的感到难以接受的同时,也是在借着发泄极力掩盖着内心的异样。
荒谬!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过来的想法是什么了。
*
南城。
初夏的阳光正好,温暖又不灼人,临近傍晚天色未黑时温度更加宜人,是个聚会聚餐的好天气。
说起来,作为数一数二的第一档宴客型连锁酒店,华世所配备的宴客厅大部分是作为重量级商用或是婚礼,倒是很少有人能够奢侈到将其作为同学会的场所。
也因此,组织这场同学会同时也一手包办了场地费的孟复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本次聚会的中心话题人物。
他包下了一整层一楼巨大的宴客厅,为了不让场地看起来太过空旷,不仅让大家可以随意带客进来,还叫上了比宾客还要多的工作人员。
华世的平面构造是圆形,中间全部镂空,四周是开放性的扶梯走廊,楼道宽阔无比。
一楼的大家主要的活动范围都在中间区域,也更加方便,抬头就能看见九层之上华丽震撼的浮雕穹顶。层层往上,皆是散发着金钱味道的高调装潢。
一场同学会,搞得像是什么上流人士的商业晚宴。
有人陆陆续续到场,礼服西装、光彩照人,有些礼貌递上邀请函而后带着满足的神色进场,有些则露出些微拘谨,像是并不适应这种场合。
每个人的阶级差异,在进场之前就已经开始分明。
“你们说她会来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你们知道的,她家里人还想把她嫁给家暴的老男人换彩礼呢。”
“要不是之前阴差阳错和新区那边来头很大的大人物扯上点关系……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估计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吧。”
“想护着她的人多了去了,那一位不也是,据说是那上面发配下来避风头的少爷。”
“但最后人家还不是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不过早就和我们没关系咯。”
极端的困境中生长出来的美丽花朵注定要饱受摧残,只是那池惜运气太好,一开始遇到的就是足够好也能保护她的人,否则早已被一拥而上的豺狼分食殆尽。
别说现在那个处于社交中心的孟复了,当初南城二高的,哪个不偷偷觊觎那朵娇花。
三四年而已,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资格去当那朵折花人了,这不就赶紧想要下手。
孟复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家底丰厚又擅长仗势欺人,如今那些巴结他的,大部分也是裹挟着名利。
“我昨天问过了,她说她会来。”
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孟复回应着众人的敬酒,就好像已经把人收入囊中了一般,炫耀物品似的语气。
“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恭维他的众人心思各异,但还是维持着社交笑容推杯换盏。
会场内其乐融融,而此时的会场外,也有一道窈窕身影慢慢走近。
“la mia povera ragazza adorabile~~”
来人用华丽的声线慵懒哼唱着不知名的外文歌曲,步调轻快,墨蓝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砖上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
哒。
哒。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