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回想前世的事,北齐之战中,李家是朝廷最大的粮草供应商。
而恰是粮草辎重出了事故,致使七八万大乾将士,葬送在边关。
那次带兵征战北齐的将领,恰是周长庚。
这件事她是从江芸儿的炫耀中听来的,她在说起周长庚战死的消息时,神情哀戚,眼中尽是不舍,说到最后竟然还流了两滴泪。
那时,李幼初才看出,原来江芸儿并不爱她的丈夫,而偷偷爱着周长庚。
每每她遇到不能说的心事,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便来废院打骂折磨李幼初,发泄完后,她便又恢复了那副高傲得意的侯府嫡女模样。
所以,那些被关在后院的日子,好多消息来源,都是来自江芸儿口中。
李幼初整理着这些消息来源。
前世,江芸儿说,李家为了发国难财,竟昧着良心倒卖粮草给北齐,与北齐勾结,导致大乾将士饿着肚子作战,延误了战机,这才葬送在北境。
她还说是李家害得周长庚再也回不来,被敌人射杀在战场上。
李幼初突然觉得心中一疼。
周长庚居然是被敌人射杀在战场上的,他那样好的人,一心只为百姓,小小年纪便征战四方。
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正在胡思乱想间,安康院的人来传话,说是李增荣回来了。
李幼初收起杂乱的思绪,带着丹青几个去安康院。
一进明堂,便见仆妇们已摆好了饭,李增荣神色看不出太大变化,可李幼初明显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忧愁。
看来应是发生了大事。
李增荣见李幼初来了,便强打起精神招呼她用饭,顾氏见一家人齐整了,很是高兴,亲自为李增荣盛了汤。
“今日老爷回来了,家中只是缺了言蹊,也不知他何日才有空归家。”
“言蹊念书呢,隔三差五写信回来,莫要担心他。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你这当娘的,怎好整日盼他归家归家的。”
顾氏笑着嗔怪李增荣一下,“我这不是想孩子嘛。”
李增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用饭。
李幼初打量着他的神色,便知今日史绍召父亲,必有要事。
于是,父女二人在顾氏面前演完戏后,丫鬟上了漱口茶,便各自找机会离开了。
李增荣回了书房,脸色便彻底转阴,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着。
李幼初进来的时候,他还颇为惊讶。
“爹,今日可有什么大事?”
李增荣知道李幼初在皇城大乱时,去承晋报信,还急中生智救了长公主。
便知道这个女儿,不但有胆,还有识,便没打算瞒着她,示意她坐下,开口道:“宫里出事了。”
李幼初一惊,忙问:“难道是皇上病危?”
李增荣摇头,“那倒不是,是徐贵人中了毒。”
“徐贵人?”李幼初仔细想了想,她娘家出身不显,爹不是朝中官员,她哥哥徐玉楼是副京营指挥使,上次动乱之中,平叛有功,恰遇京营指挥使被刺,由他接替了京营指挥使的职位。
因着徐家不是世代为官之家,所以徐贵人自入宫后,一直位份较低,籍籍无名。
“徐玉楼之妹?”
“正是她。”
“她是宫中贵人,她中毒,关户部什么事?史大人为何将爹叫到户部?”
李增荣就知道,女儿是聪慧的,一开口便能抓住要点。
“徐贵人怀了龙嗣,刚查出来,便中了毒。”
“龙嗣?瑞王一党,会做这么明显不利于他们的事?”
眼下,能继承大统的只有瑞王一人,徐贵人才怀孕,能否平安生产先不说,幼子与瑞王年龄差距太大,她的母族又只有哥哥一人在朝为官,虽升任了京营指挥使,但根基过浅,太好拿捏。
圣上年迈,即便他有意培养,那些瑞王党会放任不管,由着徐玉楼成长起来,护着一个小儿长大,与瑞王夺权吗?
“他们要做,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连你我都能轻而易举想到的事,圣上和刑部岂会想不到?与徐贵人同时中毒的,还有一人。”
李幼初一惊,皇上统共就那么几个妃嫔,有皇子的仅有三位,其中孕育太子的皇后,和孕育瑞王的平贵人都已故去。
剩下的一个许贵妃,也被禁足,同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还有谁中毒?
李增荣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解释道:“和妃!和妃也中了毒。”
和妃,李幼初是知道的,便是北齐和亲的公主,也是桑姆益的亲妹妹,上回与桑姆益交过手,曾提到过这位和妃。
她在这个关键时刻中了毒,还是与平贵人同时中毒,如何想,都有些耐人寻味。
“她中毒,是为了自证没有给平贵人下毒呢?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这便要看皇上信哪个了。”李增荣捋着胡须。
“也或许,皇上哪个都不信。”
大乾帝一生英明,他或许心中早便看透了,是有人拿和妃当把子,她只不过是替某些人背锅而已。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了他的龙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做个瞎子的。
这就看他的态度和选择了。
和妃代表的是北齐,大乾与北齐本就有了罅隙,不管和妃是何种原因中的毒,北齐和大乾怕都逃不开一场战事了。
李幼初被这个雷劈中了,一张精致好看的脸颊突然僵住,她正在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她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颤抖着唇问:“爹,是不是粮草不够,户部要你购入粮草?”
李增荣点头。
李幼初一惊,无论她怎样努力,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命运吗?
她不想,也不能认命。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她站起来,给李增荣续了杯茶,道:“爹,你同我说说,史大人如何同你说的,不要落了细节。”
李增荣见她无比认真的神情,心下也知这件事非同小可,便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她听。
“史大人此人颇为油滑,他先是提醒我,咱们李家是圣上亲封的皇商,我又在户部挂了职,叫我推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