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把“玩点刺激的”说出口时，圣子知道，自己确实有点醉了。

    平日里的她，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但无所谓了，自打遇见顾醒之后，她已经突破了太多过去的自己。

    换做是从前，圣子也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地下室里租房子，不可能专门和自己的单身男同事住在隔壁，更不可能主动提出要和这位男同事合租一个公寓。她不是真的缺钱。

    喜欢一个人之后，底线就会一点点被突破。她觉得谁都免不了。

    圣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顾醒的呢，她也说不清楚了。

    大概是从她第一次见到顾醒的时候，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很离谱吧。

    圣子曾一度觉得这种事无论如何不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也太肤浅了，但偏偏那一天，她去了奈良公寓地下室。

    其实，那一天，本来不应该轮到圣子出警的。

    轮值的那位前辈因为先去处理辖区另一起因高利贷引发的自杀案件，所以让圣子顶了上来。要是没有这次轮换，就一定没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是命运。

    圣子赶到奈良公寓的时候，因为凶案现场太过血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难看，她本人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当天的天气也很糟糕。

    顾醒就是在这样一个被阴霾笼罩的早晨出现的。

    刚到地下室的门口时，顾醒的表情很平静，在把证件递给圣子的过程中，包括期间的交谈中，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圣子。

    这个刑事课警察好臭屁。

    这是圣子对顾醒的第一印象。

    她当时憋着坏，等着看顾醒的笑话。看看他见到那种血腥的场面之后，会不会脸色惨白地走出来。

    虽然是刑事课警察，经常办理凶案什么的，但这种夸张的场面应该也很少见到吧。

    结果圣子失望了，从d-001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顾醒的脸上依然很平静，情绪平静地和几位同事交谈着。

    他身旁那几位看起来更年长的同事，和他一比脸色很不自然，才像是被房间里的血腥场面惊到了。

    不久之后，顾醒一个人走出公寓，坐在了远处的石台阶上。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圣子升起了好奇心。她打听了一番，才晓得顾醒就住在这座地下室里。而且，他的房间距离凶案现场也不算很远。

    邻居家发生这么严重的血案，都能保持泰然自若的状态么。

    得知此事，圣子对顾醒的印象立时有些改观了。

    这时再看独自坐在石阶上沉思着的顾醒，圣子就忍不住想走过去，和他聊一聊，看看面对身边的惨案，他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理状态。

    圣子递给了顾醒一杯玄米茶。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细说了，无论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铁男，亦或是得知自己也被怪诞规则锁定时的淡然，还有主动提出和松本吉朗调换房间时的勇敢和决绝，顾醒一次次刷新了圣子对他的认知。

    那个时候，正是圣子把松本吉朗的情况讲给了顾醒，还告诉他，松本吉朗宁可自己赴死，也不愿意和千代姐把房间调换回来的事情。

    圣子还清楚地记着，听到这件事的顾醒流露出了一点点异样的神情。

    那时的圣子哪里晓得，他和千代姐，和松本吉朗之间，竟然还另有一段故事。

    更无法想象的是，在藤野怪诞即将逼近的危险时刻，顾醒竟然不声不响地和松本吉朗调换了房间。

    他为的是什么啊。

    就是因为对千代姐的已故男友，也是他的好朋友河村隆一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承诺么。

    为了一个承诺，就把自己的性命摆上了案板，太难以理解，又太让人莫名其妙地为之感动了。

    这就是圣子第一次见到顾醒时的心路历程。

    圣子总觉得，经过这次事件，或者说，因为见到了顾醒，自己好像被改变了什么。

    甚至，那个时候她能鼓起莫大的勇气，冲进地下室提醒大家藤野的致命危险，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源于顾醒对她无声的鼓舞。

    当藤野怪诞结束之后，圣子从惊恐、不安、焦虑、好奇等等诸多情绪中慢慢平静下来，以为一切就这样都将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全部是顾醒那张满是正气和平静神色的面孔！

    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醒。忍不住想见他，想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想和他一起共事，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和借口。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自己陷进去了。

    这才是可怕矛盾的开始——

    不久之后，自种种细节之中，圣子敏锐地发现，在藤野怪诞事件中与自己一见如故的千代姐，似乎也在内心极深之处，隐藏着对顾醒无法言明的好感。这种好感，甚至连千代本人也未必发觉得到。

    后来，在与千代的相处过程中，圣子渐渐了解了顾醒、隆一、千代三个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也就明白了千代为何如此克制自己情感的缘由。

    圣子一度很迷茫。

    她究竟该怎么做。

    她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对顾醒的喜欢，但又无论如何不肯抢在千代姐的前头。

    是千代主动提出要搬家的，也是千代主动询问正在打算独自生活的圣子要不要便宜一点接手她的租房。

    圣子明白，自己不是那种很能藏得住心情的女人。千代姐一定是看出了她对顾醒的好感。也或许，千代姐是想借此机会斩断与顾醒的关联。

    圣子搬进奈良公寓地下室之前，她挣扎了整整一晚。

    最终，她想好了——

    顾醒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吧，就算千代姐决定放弃了，总会有别人走进顾醒的世界吧。

    无论如何，圣子无法接受，除了千代姐和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趁虚而入，占领顾醒的情感世界，绝对不能。

    圣子要杜绝这种可能性。

    就算她一时间无法迈过对千代姐的愧疚感，无论如何张不开口向顾醒表白，她也要守在顾醒的身边，假使有一天千代姐回心转意，那么圣子也一定要确保那个时候，顾醒的身边除了圣子再没有别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红衫是自己连级别都搞不清楚的、高高在上的调查员大人，就算她再漂亮、再好看，也不行。

    圣子现在可是在带着千代姐的那一份在战斗！没有退路可走，绝不能输。

    “我们来真心话+大冒险吧。”

    圣子道：“用【我做过你没做过】这个游戏作为开场，输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作为惩罚，如果不接受惩罚，那就喝一整瓶白酒好了。”

    圣子豁出去了。

    拼酒量的话，她绝对不是红衫的对手。

    但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输掉了，就心甘情愿接受惩罚，绝不喝酒。哪怕是再离谱的大冒险，她豁出去脸皮不要，也得试一试。

    如果红衫输了，一瓶白酒总该够她喝一壶了吧？再大的酒量，喝过三五瓶之后，也该到极限了吧？

    “一瓶白酒？”

    红衫似乎也被圣子绝地反击的气势惊到了，“你确定？”

    其实她心里在偷着乐。如果动用某种特殊能力，白酒对于她的作用，大抵相当于啤酒对于普通人的作用。

    事实上，只要红衫想保持清醒，是很难醉倒的。

    “当然有前提条件，”

    圣子道：“红衫大人可是超能人士，所以，我们得设定一个前提条件——您绝不能使用任何特殊能力化解酒精的作用。”

    “呃……可以。”

    “您得发誓。要是您使诈——一辈子都得卷在各种各样的怪诞事件里面，永远摆脱不了。”

    “……”

    不得不说，圣子这一击绝对命中要害。

    只有业内人才晓得，全世界的调查员十有八九都讲迷信。谁要敢拿怪诞事件赌咒发誓什么的，胆子一定大的不得了。

    如果迫不得已真的发誓了，那就决不能违背誓言——怪诞是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找上门来的，过往有不少惨痛的教训了。

    虽然说，红衫已经做好了不日赴死的准备，但万一她能活着回来呢……她可不想侥幸活下来之后，还要在怪诞无休无止纠缠的恐怖阴影中挣扎。

    “好！”

    顾醒忽然开口了，“一瓶就一瓶。速战速决，喝醉就各自回家睡觉好了。谁要是不同意，那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散会。”

    就此罢手，怎么可能。

    顾醒都不晓得红衫今天鼓了多少勇气，才敲响了他的房门。

    “我也有前提条件！”红衫举起手。

    “请讲。”

    “我的条件有三个，”

    她扳起手指一个一个说起来，

    “第一，惩罚的内容应当随机抽取，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全看手气。包括，真心话问什么，大冒险做什么，也要看运气。

    第二，玩【我做过你没做过】的时候，大家必须诚实作答，做得到就是做得到，没做到就是没做到。

    第三，同样，惩罚抽到真心话的时候，如果选择回答，一定也要说真话。

    游戏过程之中，大家都要发誓，绝不说谎。谁要是说谎，那就等着怪诞找过来吧。

    对了，可能二位都算行外人，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我只说一句，关于怪诞的誓言，往往很灵验的。”

    【哇哇哇，刺激起来了啊喂】

    满屋子的怪诞都凑了过来，大家把矮桌围了满满一圈。连阳介也把围棋桌搬了过来。

    “谁第一个先来？”顾醒问道。

    【我做过你没做过】的游戏规则众所周知：即第一个人说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其他人如果没有做到过，就要接受惩罚。如果所有人都做到了，那么第一个人就要接受惩罚。

    所以，按照规则，第一个发起人相当于进攻者了。

    “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