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见公子就等于见皇上。”
作者:二流情话   枕花朝最新章节     
    神兵营内风声呼啸,将军帐中剑拔弩张。
    隔着一方桌案,程鸢跟陆鸣目光交锋,一个说要杀人灭口,却迟迟没有动手,另一个口口声声怀疑,却丝毫没有躲闪。
    直到有人碰掉了一旁的笔山,两个人才回过神,侧目去看。
    约么八九岁的一个小女孩,慌乱跑过来时撞上了桌角,没有叫一声疼,紧张地挡在了陆鸣的身前。
    女孩儿的眼睛清澈明亮,煞是好看,急得眼眶里水汪汪的,可不哭不闹,始终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陆鸣一见她,顿时化开脸上的阴沉,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云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这是他女儿,陆听云。
    他抱着女儿,踮着腿哄她,轻声安慰:“别怕,阿鸢姐姐跟爹爹开玩笑呢。”
    程鸢见了女孩,脸色也瞬间柔和下来,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云儿真疼爹爹啊。”怒气退去,她与陆鸣半开起了玩笑:“我若真敢把你怎么样,她长大了还不得找我报仇?”
    陆鸣逗弄着问:“云儿会替爹爹报仇吗?”
    小姑娘眨巴眨巴含泪的眼,嘴唇紧紧抿着。
    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程鸢帮云儿抹去泪水,“别哭了,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哪敢杀他。”
    陆鸣无奈一笑,“你还记得我救过你。”
    “我自然记得,我当你是亲人,可你怀疑我。”
    “我那是气话。”陆鸣放下怀里的女儿,起身对程鸢道:“去年秋,燕召趁我朝中易主之际,入侵边境,大肆抢掠,将百姓过冬的粮食一扫而空,我奉命去赈济难民,在死人堆里把你捡回来,你饿得就剩下一口气,迷迷糊糊,口中一直叫着爹,我虽不到做你父亲的年纪,但从那时开始,你在我眼里,跟云儿是一样的。”
    程鸢眼底动容,不肯被陆鸣瞧见,撇过了头。
    陆鸣继续道:“阿鸢,行刺之事发生在军中,皇上当着咱们的面说不查,可私下里,他会坐视不理吗?晏林军在朝中是什么地位?四方武将,多少人盯着这支帝王之师,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我只怕重蹈当年覆辙,又被弄权之人分裂了军心,所以,与其让外人查,不如我们自己清理。”
    程鸢的面色缓和,问道:“那这几日,有查出什么结果吗?”
    陆鸣摇摇头,“没有。”
    “还要继续查吗?”
    陆鸣目光深邃,深思不语。
    程鸢想了想,问:“你方才说了蛊毒,那些刺客到底怎么死的,能不能跟我说说?”
    未等陆鸣回答,帐外的士兵匆忙进来,“启禀将军!”
    “何事?”陆鸣问。
    “宫里来人,说请程参将入宫觐见!”
    陆鸣眉头一皱,与程鸢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
    陆鸣道:“我知道了,我这便带程参将入宫面圣。”
    士兵犹豫道:“来人说,请程参将独自觐见。”
    “独自觐见?”陆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有说要商讨何事?”
    “没说。”
    程鸢道:“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便启程。”
    “阿鸢……”
    “别担心。”看出陆鸣不安,程鸢对他道:“上次一别匆匆,我心中有诸多困惑未解,正好跟皇上好好叙一叙。”
    程鸢换了觐见的朝服,玄青一身,发冠高束,策了一匹快马从军营赶到了皇宫,到的时候已是阙月高悬的时辰。
    有人在宫门口等着她,不是侍卫也不是宦官,是一位女子。
    程鸢将马匹留在宫外,上前打量那女子,面容姣好,气质金贵,穿的却不是后宫嫔妃的服饰,应当是个女官。
    那是袁盛榕。
    “程参将。”袁盛榕俯身行礼,“棠公子恭候您多时了,请吧。”
    程鸢站定不动,“我是来见皇上的。”
    袁盛榕恭顺道:“见公子就等于见皇上,请吧。”
    她转身引路,程鸢面容笼在月影下,比夜色还要阴沉,思考片刻,抬步跟了上去。
    她此前没来过皇宫,不知乾清宫在哪一处,也不知后宫在何处,但她清楚地感知到,袁盛榕此时带她走的这条路,不通向任何一处正大光明的宫室。
    进宫面圣不能带兵器,程鸢两手空空,眼前路越走越黑,只剩袁盛榕提的那盏灯笼,赤红的光影,犹如鬼火森森。
    “程参将不必担心。”空空的长道,袁盛榕幽幽开口,“今日公子叫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一会儿如实答了,不会为难你。”
    程鸢停住脚步,“带我去见皇上,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袁盛榕回头,面容一派纯良,浅笑道:“皇上正在看着你呢。”
    无人知晓的暗宫修于地下,终年不见天日,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分明是空荡的屋子,却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程鸢站在屋子中央,周身光线昏暗,远远瞧见高台上坐着一个红衣的美人。
    袁盛榕走到小棠身边,二人对视一眼,袁盛榕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当年她在太子身旁的时日不短,与太子有纠葛的女子她基本都知道,这位程参将她从未见过,不能确定是太子的人。
    小棠了然撇开眼,徐徐开口:“程鸢姑娘,好久不见。”
    没有叫她的官职,意思是今日相见,为的并不是公事。
    程鸢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对待一个男宠,毫不掩藏眼底的嫌恶:“棠公子,有什么事可以直说,装神弄鬼是干什么?”
    小棠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发出咚咚的脚步声响。
    “好,我直说。”他对程鸢道:“我这人怜香惜玉,不忍对姑娘下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主动交代太子余党都有哪些人,谁是主谋,我留你一条生路,二,我对你用刑,逼你交代实情。”
    程鸢不可理喻地问他:“你在说什么?谁告诉你我是太子的人?”
    小棠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忽然,程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问:“棠公子,如此行事,是不是太狭隘了?”
    小棠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程鸢道:“那日北山猎场我不过抢了你一只猎物,你竟记恨我到现在,用这种罪名构陷我,太过狠毒了。”
    “猎物……”小棠慢悠悠踱着步,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程鸢继续道:“棠公子,你是有多害怕旁人接近皇上?我承认,那日我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不惯我效忠的君王叫一个妖孽迷了心,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程鸢志在报国,无意以色侍主,皇上又如何,我没有兴致与你这种人争抢。”
    “程鸢姑娘,你这话说的。”小棠好脾气道:“你若真跟皇上情投意合,我又怎会阻拦?可是,你故意接近,别有目的,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说话要有证据。”在陆鸣那里没撒完的气,在这里又被挑起,程鸢咬着牙反问:“你凭什么说我是太子的人?”
    小棠不急着要结果,走到房间深处,掀开珠帘,坐在了里面的茶案边。
    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还坐了一个人。
    烛影映着绣金的龙袍上,段景忱正在静静喝着一盏茶。
    小棠坐下后,他亲手又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小棠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吹了吹气,对外头的程鸢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