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背着书包，一阶一阶走下了医院大门的阶梯。
    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沉寂，透出浓浓的悲伤的情绪。
    男人正提着公文包向着医院大门走去，还没迈上第一个台阶，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江婉。
    无趣消极的情绪一下子被挑逗起来，公式化的笑容多了几分属于自己的情绪。
    “小婉？”
    江婉听到好像有人叫自己，刚抬起头，就看到正要上楼梯的寇允礼。
    他依旧是那身不变的黑色西装，将身材衬得修长高大，嘴角也依旧挂着那淡淡的和煦笑容。
    但比起上回，他的眼前多了一副无框眼镜，眼镜柔和了他较为锐利的五官，显得他更加儒雅随和，让人有亲近之意。
    她愣了愣，唇角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无比尴尬地喊了一声“哥哥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么叫怪怪的。
    寇允礼挑了挑眉，十分喜欢江婉的称呼，“小婉晚上好，这么巧，我们又相遇了，你这次又来给奶奶看病么？”
    他热络地和江婉寒暄起来。
    江婉摇了摇脑袋，心里又想起来寇允书的笑脸，情绪更加低落，但还是打起精神礼貌解释：“不是，我来给寇允书补课，他缺了很多课，现在又是高三任务重，所以托我来给他讲讲题。”
    寇允礼听后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小书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太危险了，我来送你吧。”
    江婉一听，连忙摆手拒绝。
    她正急着和寇允书划清界限呢，怎么还能让他的哥哥来送自己回家？
    到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混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婉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既然喊我一声哥哥，那就是我的妹妹，哥哥送妹妹回家，怎么能叫麻烦呢？”
    “走，跟我上车。”
    寇允礼说着，动作上既不显得逾越，又不会显得冷淡，十分得体，让江婉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了。
    “哥……哥……真的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好。”
    江婉头低得像是要埋到地上，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擅长和人进行太密切的交流啊……
    连怎么拒绝都不知道。
    江婉不明不白的上了寇允礼的车。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寇允礼三两句话堵得她不知道怎么拒绝，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接过了书包，再然后，她就只能跟在人屁股后面上车了。
    寇允礼的车很不错，江婉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只知道坐起来真舒服，哪怕是在座椅上睡一觉，应该也不会觉得疲惫。
    她动作拘谨，连扣安全带的手都有些颤抖。
    “谢谢哥哥了。”
    “哥哥”两个字，江婉每次说出来都感觉别舌头，她低着头，连抬头看路的勇气都没有。
    寇允礼就喜欢江婉这副小羊羔的模样，笑容的弧度扩大，他眯起了眼睛，“这有什么，你以后天天来给寇允书补课，我天天给你做司机。”
    这话说的，好像兄弟俩真的感情十分好似的。
    然而实际上，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看望寇允书，纯粹是因为家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家暴，他眼不见心不烦去来医院里落井下石一下自己的好弟弟。
    江婉一听，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用了哥哥，我明天就不来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补课。”
    说着，她的情绪更加低落。
    其实每天给寇允书补课的时光都特别幸福。
    补课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探讨着学习上的事情，一道题接着一道题，时间过得飞快，江婉觉得充实又幸福。
    或许说起来很丢人，但她真恨不得就这么永远继续下去。
    可惜梦是会醒的。
    她不该再和寇允书有更多的纠缠。
    在今天，在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她亲手斩断了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少女的心事即便隐藏地再好，在寇允礼这只老狐狸面前也无所遁形。
    毕竟兄弟俩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玩弄人心，寇允书现在玩的，都是寇允礼当年玩剩下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江婉为什么不再给寇允书补课。
    不过他倒不失望，反而更兴奋。
    既然江婉和寇允书不再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不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寇允礼的身高很高，坐在车座上也能俯视江婉，刚好可以看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喉结微微滚动，平光眼睛下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眯了眯。
    对于这只可爱的羊羔，他可是意外的着迷。
    “小婉应该……也快要成年了吧？”
    虽说他没那些非分之想，只是想要逗弄一下，但成年人还是不要欺负小孩子为好。
    起码也要等到成年——
    江婉听后，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想了想，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竟然在前几天就已经过了。
    寇允礼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一紧，舌头不自觉地抵住了后槽牙，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哦？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么？”
    他摆出长辈的态度关心道。
    看来寇允书那家伙，还是太疏忽了啊。
    在进行这场游戏之前，竟然连“主角”的基本信息，都没有调查，怪不得江婉会逃脱圈套呢……
    寇允礼的心情十分美妙，就好像大家一起在沙里淘金，身边的人都从这片土地走过，匍匐着身体一点点摸索，但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金珠。
    而他只是弯下腰轻轻一摸，就找到了一颗最大最耀眼的金珠。
    江婉点点头，语气无比平淡，“嗯，因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不会记这种日子。”
    她没有故意遮掩难过，她的确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家里的情况让她从小到大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过生日这种奢侈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还会羡慕别的同学过生日，后面就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淡然，现在竟然已经完全不记得还有“过生日”这么一回事了。
    寇允礼轻笑出声，余光微斜看向了江婉，二人对视。
    “那可不行啊，生日这种重要的节日，还是要过的。”
    江婉嘴角微抿，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不想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过生日这个问题，而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闹市，云城的夜生活一直很丰富，现在是晚上十点，正式刚刚开始的时候，街上人流很多。
    医院在市南，江婉的家在市北，好在位置还不是很偏，穿过闹市区再开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江婉坐在昂贵的商务轿车里，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钱人的生活和他们这种蝼蚁的生活，还真是云泥之别啊——
    就连简单的看看街景，坐在公交车上和坐在豪华轿车上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今晚就像是梦一样……
    不过既然是梦，就要有醒的时候，江婉，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今晚坐了一次寇允书哥哥的豪车，就沉浸在幻梦中不愿意醒来啊……
    她这么告诉自己，随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这个笑容，带了浓浓的自嘲。
    寇允礼似乎一直在专心地开车，没有做出一点让江婉不舒服的行为。
    车里的沉静保持了许久，江婉一直像是在进行最后的享受一样，看着窗外的街景。
    只是……
    车子在一处豪华的欧式建筑群前缓缓停下了，江婉正要疑惑，转头就对上了寇允礼温暖充满善意的笑容。
    “请下车吧，小婉同学——”
    磁性而又清澈的声音响起，竟然让江婉有种奇妙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