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后来的备考时间,江婉都没有再被其他事情干扰,寇允书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离高考还有最后三天了,为了保险起见,江婉和江奶奶直接住进了路家。
江婉和路元星出门都由刘叔专程接送,路母甚至还给他们配备了三个保镖,生怕这个节骨眼出事儿。
“眼看就要高考了,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冷静,倒是我这个老母亲不停地心慌。”
两个孩子在屋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江婉和之前一样沉静的做题,路元星也不在嬉戏玩闹,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复习着自己可能会出错的地方。
路娟没想到,自家的学习氛围能够浓厚至此。
她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心慌,这万一要是出什么事儿让两个孩子发挥失常了,可怎么办?
端着果盘走进来,她忍不住笑道。
江婉和路元星也闻声抬头, 放下了手中的笔。
“老妈,你就是更年期了,容易多想,正常!”
路元星张口就是个王炸,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老妈已经黑下来的脸,眼神还黏在江婉的身上。
随后,还不忘“安慰一句”:“放心好了,没事儿的老妈!”
路娟把果盘往桌子上重重一砸:“就你长了张嘴。”
当然,她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故作怒态,实则是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毕竟还有两天多就要高考,两个孩子天天这么个学法儿,肯定会紧张。
这招很管用,路元星紧绷的眉心舒展了些,虽然他现在坐得住了,但心里还是有点躁意,他很怕自己空缺太多,到时候考不上京大。
路母这一声,让路元星很快就想专心致志和自家老妈斗嘴,整个人都舒展了不少。
江婉的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路家的家庭氛围,总能让她轻易的卸下心里的重担。
“先吃点东西放松放松吧,我早上上班的时候你们在学,现在下班了,你们还在学,我看着都累。”路母笑着把果盘往两个孩子身边推近了些。
二人吃起来,路母问道:“你们复习的怎么样,有把握么?”
江婉正斟酌怎么说,路元星已经脱口而出了,“京大,稳了!”
“我还以为高考多么难呢,现在发现,幸亏前两年玩了,要是三年来就学这点玩意儿,那岂不是亏了。”
“妈,你就等着给我清空购物车吧!”
路元星摆着手,一副谁也干不过他的模样,十分嚣张。
不说路母,就连江婉,脸色也木了一瞬。
虽然路元星是聪明了些,但这…是不是太高调了…?
算了,路元星就是这样,不这样,反而都不是路元星了。
“对了妈,要是我能正常发挥当个省状元,你得怎么奖励我?”
“这么高的荣誉,可不是几辆小跑车能满足的了我吧!”
路元星不虚,他没开玩笑。
老妈不问,他还有些忐忑自己能不能考得上京大。
老妈这一问,哎——
别说京大了,他觉得自己省状元都稳得很!
江婉听了,差点惊得咬着舌头,眼睛瞪大看着吹起牛来双脚不沾地的路元星,震惊过后,竟然忍不住偷笑起来。
路元星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着调。
路母也有些呆了,轻咳两声,“你能考上省状元,你要什么妈都答应你。”
她和江婉聊过,其实是知道自家儿子底细的,路元星上京大应该还算稳,但也当不了头部。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状元那个位置,江婉自己都不敢想,何况自己这傻儿子。
路元星勾着嘴角,没个正形的瘫在椅子上,那副模样,似乎自己已经拿了状元了。
“婉婉呢?”路母转头问道。
江婉见问道自己,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不出问题的话,我还算是有把握。”
她其实挺期待高考的,倒不是自傲,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坐到了把高考知识学到炉火纯青。
路母点点头。
听到两个孩子都对自己有把握,不露怯,就很放心了。
“你们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到时候正常发挥就好,考上那是好事,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也不要慌,一切都有家里顶着。”
但她还是怕两个人有压力,忍不住出口安抚,想给两个人底气。
之前路元星不学习,她恨得天天都想把这个儿子丢出去让人自生自灭,尝尝社会的苦头,不想让路元星养成这个万事有家里做靠山的习惯。
现在路元星这么认真学习,她倒怕路元星一个高考失利再出什么事儿,又开始想把家里都金山银山都露出来,给路元星底气。
而且又有了婉婉,婉婉那么可怜,她同样担忧,生怕这个孩子出半点差错,就更恨不得给孩子们露底气了。
江婉心中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幸运,遇到到路元星和路阿姨,只是她正要说什么,不解风情的路元星就开口了。
“妈,你知道我是怎么被你惯坏的么,这就是万恶之源!”
“溺爱——”
“我才刚刚变好你就这样,果然啊……啧啧啧!”
“到时候我成了二世祖,江婉也成了二世祖,两个二世祖有你好受的!”
路元星说话就是欠揍,不过这幅欠揍的模样,也确实把两个人逗笑。
……
相比路家的和乐, 寇允书的身边,愈发孤寂。
寇允书病情加重,到了不得不住院治疗的程度,现在完全不能脱离医生和护工的监护。
这对寇允礼来说,可是个绝佳的时机,他每天都忙于发展自己的势力上,鲜少来看看自己这个发了疯的弟弟。
从窗外看过去,碧绿欲滴的树叶和湛蓝晴朗的蓝天,颇有一副春和景明,生机勃勃的向上感。
可即便外面的景色如此阳光美丽,也无法赋予病床上的少年一点生气。
短短几个星期,他更加消瘦,裸露出来的手腕能清晰地看到骨骼的形状和青色的血管。
他此刻正乖巧地坐在病床上,因为被注射了镇定剂,漂亮的桃花眼再无笑意,而是变成了满满的呆滞,嘴角也不再勾起,只是微微张开。
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衰朽与机械,没有丝毫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和生机。
让原本采光不错的vip病房也变得空旷阴郁起来。
少年就这么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把手才轻轻地转动。
寇允礼来了。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但听说寇允书都闹到要五个医生按着打镇定剂了,才不得不来。
寇允书的病情很大程度上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这些天里,他尝到了很多好处,心情非常不错。
走进来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地勾起,整个人非常高调地向寇允书表现着自己的愉悦。
“听说今天心情很不好,怎么了?”
他一副亲昵的模样,坐到了寇允书床前的椅子上。
寇允书面色更加阴郁,僵硬地侧过了脑袋。
“我想去高考。”
他的语气非常的疲惫,甚至隐隐有些老态龙钟的感觉,和他年轻的面庞十分违和。
寇允礼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高考名都没报,上哪儿参加高考去?”
“我早提醒过你了,你现在最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上学,好好感受一下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经历。”
说着,他看向寇允书的眼神带了微微地怜悯。
在他看来,寇允书是很难再站起来了,眼前的继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走向一条死亡之路。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寂静,寇允书不说话,寇允礼也不说话,两兄弟,一个静静地躺着,一个静静地坐着,一个眼神满是呆滞,一个眼神满是调侃。
这样诡异的画面持续了很久。
大概得过了三四分钟,寇允书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
“是么?”他幽幽道,眼神中浓浓的悲戚与控制欲像是冰与火一样,违和且冲突,却偏偏能共存。
明明已经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但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不用寇允礼说话,寇允书就感受到了自己的矛盾。
他艰难地坐起身,十分疲惫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他以为自己在挣脱寇哲的控制后,会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没成想,自己竟然在一步步变成寇哲,而且变化的速度还飞快。
真是让人绝望啊。
他时而像是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丑态,又时而像是钻回自己的体内一样被那些绝望和痛苦折磨。
寇允礼看到寇允书这样,怜悯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挺过来了,庆幸自己没有变成眼前人的模样。
“我想去死。”寇允书抬眸,与人对视,十分冷静地说出了这个可怕的话语。
寇允礼知道,现在寇允书的思维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但听到他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还是觉得有些…嗯…渗人又有趣。
“那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和调侃。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寇允书现在就去死,这样也不用他费心来保住自己的事业,还能继承寇家的遗产。
寇允书冷笑起来,他陈叹一口气,像是终于脱离了镇定剂的控制,拔掉了输着营养液的针管,他费力地下了床。
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因为太久没动,只是伸了个懒腰,他全身的各个关节就发出了阵阵脆响。
他面对着窗户,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诡异可怕的笑脸露出了烦闷和厌恶,他转过神,靠坐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算了,就这么死了,一点也不值得。”
寇允礼一边处理着手机上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还没看到你和我一样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还没让你一无所有啊——”
他失去了一切,凭什么寇允礼还能笑得出来?还能获得更多的东西!?
那次寇允礼救了江婉,江婉应该很喜欢寇允礼吧?
而且最重要的……
“我还没得到江婉,我不能死。”
寇允书一字一句地说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偏执几乎化为了实质,比寇哲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坐在对面的寇允礼,对于寇允书说出的这些话完全不意外,他甚至早就猜到了。
“踩踩我嘛,倒还有可能,但我就算失去所有,也不会像你一样成为丧家之犬。”
“江婉…啧啧,”想到那个看起来自卑懦弱但实际上坚毅清醒的女孩儿,寇允礼不由得失笑,随即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道,“她你就不要想了,江婉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你做的这些事情,早就让她把你彻底地踢出局了——”
如果江婉是那种为了所谓的感情毫无底线的人,那就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了。
她缺爱,渴望爱,但一旦得到的爱是掺有杂质或者是虚假的,她绝对能立刻断的干干净净。
这一点,就连他也很佩服呢——
寇允书?
呵——
果不其然,他的这些话,完全踩住了寇允书的痛处。
少年的脸变得狰狞,甚至让那张俊美的脸蛋都变得可怖,不过没一会儿,他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还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我就算是失败,也一定要让江婉永远记住我,永远——”
总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个世界。
寇允礼自诩也很大部分遗传了寇哲的傻逼基因,但看到寇允书这样,还是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如果是被这样的人缠上,真是……
恐怖又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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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飞速过去,高考如期而至。
江婉在迈进考场的那一刻,还有些紧张。
但当她坐进考场,看到试卷的那一刻,她就立刻变得从容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积蓄的能量在此刻汹涌的迸发,她游刃有余的解答着试卷上的一道道题目。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命运,将在此刻被彻底地改写,通过自己的努力、
束缚在她身上的那一道道沉重的锁链,正在飞速地腐朽、松动,掉落。
她终于也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无际的、光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