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寒冷与恐惧交织,谭兴总能想起大哥给他买的糖葫芦。
大哥不经常在家,但每次回来,总会给他带很多各地的好吃的。
全家人都让他以大哥为榜样,处处向他学习。
可是直到那天,回来的是大哥的尸体。
府中的白幡还在,就有官兵冲进他的房间,不由分说杀了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厮。
他害怕极了,从窗跳到院中才看见,院子里曾服侍他的哥哥姐姐们全都身首异处。
府门被关闭,是管家伯伯趁乱将他从狗洞送出谭府,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一眼爹娘,他就是孤儿了。
后来他才知道谭家支持什么十八皇子谋反,在草药中藏了军械。
他也开始被追杀。
可真的谋反为什么不抓他们到大牢里审问,却没有任何征兆,直接闯入府宅紧闭大门杀人?
他是年纪小,不是傻。
他当然知道,是污蔑!
可他人微言轻,孤立无援,又不知怎么被抓到了幽谷,把他交给两个奇怪的人。
谭兴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他刚才看见天上只炸响了一个烟花,猜想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了,才慢慢向着终点移动。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没有卸去身上的伪装,慢慢地走入幻阵,然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出去以后还得拜那个凶女人为师,她是仇人,她还动不动就打人。
谭兴害怕自己以后就要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了,但转念一想,他这生活好像也不能再差了。
然后他更绝望了,哇哇地哭了出来。
这条路真是越走越悲伤啊,想爹想娘,想大哥,想糖葫芦,想管家伯伯,想春杏姐姐,想大黄,想……(谭府上下),谭兴紧紧地抱住了可怜的自己。
若是大哥还在,一定也会这样抱着他,然后安慰他,要坚强,再给他买一个糖葫芦。
大哥的眼睛最好看,还有那点泪痣。
谭兴记得大哥小时候好像没有泪痣,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却记不清了。
哭着哭着,走着走着,然后他隐约看见了光亮。
顺着光亮走过去,他先看见了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人。
他知道这些黄衣服的人都有很厉害的主人,尤其是桑炉大人,绝对不能招惹。
走得近了,谭兴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哭懵了,那个黄衣服的人长得怎么那么像大哥?
但是他大哥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他曾见过大哥冷冰冰的尸体,任凭他怎么哭,怎么晃都不能再回应他。
他多看了那人两眼,然后抽泣着,走到了酥绵面前。
“喂,我考核算通过了吗?”谭兴一边哽咽一边问。
酥绵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愣了片刻后,才把两只眼睛都睁开。
酥绵还以为自己睡懵了,她的面前竟然站着一棵大树!
还是一个会说话的大树,但嘴在哪里都找不到。
谭兴利用树皮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在缝隙中还插着许多树枝,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这里面是个人。
看见这棵树在行走,哪怕认为是树成精了,也不会觉得,这是谭兴。
“喂,你说不管我考核排名第几都会收我为徒的,你不会耍赖吧。”谭兴又说。
“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大树我就不揍你。”酥绵睁着惺忪睡眼对他说:“你再叫我一声喂试试。”
面前的大树不说话了,虽然这个女人凶,但不得不承认她在幽谷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起码能保证以后过得不那么惨。
而且,他现在也是幽谷的杀手,自然也能知道,酥绵也是奉命行事,他真正的仇人,是雇酥绵的那个人!
“我拜你为师,你能告诉我,杀我哥的雇主吗?”
“嗯?”酥绵抬眼,看见正走过来的子兰。
“你不拜我为师我也能告诉你。”
谭兴双眼一亮,随即问:“谁!”
酥绵伸手指了指谭兴身后:“就他,子兰……公子兰。”
大树带着树枝忽地转身过去,那些茂盛的树枝还差点儿划到酥绵。
还是十三眼疾手快,立刻挡在酥绵桌前。
谭兴仰起头,还想看看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然后他就又看见了那熟悉的面孔。
“你。”
“小弟。”
谭兴一双眼眸瞬间蓄满泪水,还未说话就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他是大哥。
可大哥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黄衣服?
天呀~
他大哥不会给谁当男宠了吧!
子兰伸出手想摸摸谭兴的脸,可手伸出去,在树皮上下比量了半天,转而摸了摸树叶。
“你都瘦了。”
十三冷嗤一声:“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酥绵也摇摇头:“人家说瘦了就瘦了呗。”
十三面色又冷下来,怎么酥绵这都会维护那个子兰。
等到了谭兴,酥绵起身就要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又传出了震天的哭声。
救命,谭兴怎么比乐桃还爱哭,而且还哭得那么让人心烦!
就连乐桃和慕幻云都不想听,跟着酥绵一起走了。
最开心的是两个百药堂弟子,终于放下扇子和几名弟子一起将香炉抬走,可算能休息了。
子兰在外面不好对谭兴说什么,只能将他带入毒雾竹林。
冷代烧了一桶热水,才把这棵树给拆了。
酥绵站在毒雾边缘,子兰说让她去竹林里,会给她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对十三说:“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谭兴。”
“你要去竹林里?”十三有些不情愿。
“是,他给了我避毒丹,你也早些休息。”
随后酥绵没有看见十三慌乱的神色,就走入了竹林。
“你来做什么?”
冷代拦住了酥绵的去路。
酥绵看向四周,子兰的小院非常小,只有几间房,院中一口小井,吃喝都可以在这里。
但是,就这样一个小院子里,却养着两只……花孔雀?
等会儿,这是她之前要烤着吃的那两只吗?
不仅是孔雀,这院子里的花好像也挺眼熟。
那不是之前谷主说的名种玫瑰?
还有那架子上晒的蛇干,酥绵拿起来一个,都是她那天放进来的毒蛇,现在被抻着得笔直,晾成干了。
这是打算下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