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和酥绵预料的一样,赫连池带领军死守苛洲城,酥绵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战死了,只剩一个空盔甲放在城楼,震慑敌人,让他们觉得赫连领军之人还在。
酥绵领军反击,屡战屡胜,但她还未攻下蛮洲岛,安国内便乱了。
各地藩王接连圈地自封,不服安国统治。
权宜下,酥绵再次成为一名杀手,潜入蛮洲岛,先把蛮国皇帝给杀了。
蛮国内乱,紧急撤军,暂时停息这场战役,酥绵领军奔赴其他战场。
原本各地藩王都不知酥绵战力如此骇人,只是萧衍等人色令智昏,被她迷惑,才被她钻了空子。
直到酥绵兵临城下,火凤升空,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酥绵征战,亲自冲锋陷阵,以至于她身上的金丝软甲都有了裂痕。
子兰迁都之后,将安国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等妻凯旋。
就是这样,仅仅三年,酥绵就将所有自封的藩王收服。
班师回朝时,酥绵还不忘派五万水师将蛮洲岛给收了。
据说最大的一场战役,蛮族准备了足够炸毁安国所有战船的火药。
最后他们自己吃坏肚子没人点火,让安国水师白激动一场,一点儿没打起来。
之后酥绵与子兰同坐听政,将整个安国重新划分成州县,取消藩王制。
自此世间再无南燕、北黎、东凌、西钤。
原本封的三王,保留王位,更换封号为黎王、凌王、钤王,王位不世袭,其子加封侯爵之位。
兴水利、重农商,酥绵事事亲为,从未有过一时停歇,势必要打造出她们曾希望的王朝盛世。
在众人眼中,那个华阳公主又回来了。
增加科举考试为一年一次,不论男女,皆可参考,为朝廷选拔大批人才。
重修国法,以律例治天下。
女子也可继承家业、开府立家、可招赘入门,名入族谱、死后入自家祖坟、牌位入宗祠供奉。
无论男女,凡是一家之主者,成婚五年后没有所出才可再纳侧室。
正室侧室都需明媒正娶,否则视为私通,将受律法严惩,所生孩子无权继承任何家产爵位。
取消一切奴籍贱户、买卖人丁的规定,取消卖身契,所有仆役身契十年为最高期限,续期双方自愿到各地官府重新签订。
消遣娱乐场所只许卖艺,且所有供职人员来去自由,契约最高年限为三年,续签规则同上。
男子入宫不必阉割,与宫女选拔同等规则,在二十五岁时若没有特殊旨意,便可出宫,自行嫁娶。
废宵禁,开夜市,鼓励百姓行商创业,银两不足还可以向各地官府借贷。
……
在十年间,酥绵先后推出了几百种众人眼里“离经叛道”的新政。
每一次颁布都能掀起轩然大波,有的新政具体实行后获得了有利反应,但也有不适宜推举的新政被取消。
终于有一天,安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各处都是欣欣向荣,国泰民安之景。
时光匆匆,如今已是瑞熙十三年,酥绵在这帝位上,已经坐了这么久。
国库充盈,再无战事,民生安稳。
酥绵坐在桌案前许久,再也想不出一条新政和利国利民的条例。
子兰走到她身侧为她披上一件外袍。
“我的好陛下,该休息了。”
酥绵只能放下笔,抬眸看子兰时,她神色浮现一丝忧虑。
“你身体不好,在紫寰殿等我就好了,冒夜来这儿干什么。”
“我不亲自来请,陛下怎么肯回去。”子兰脸色略显苍白,瘦弱的身子仿佛能被风吹倒。
“好好好。”酥绵起身将外袍罩到他身上,扶着子兰一同走出议政殿。
“我随你回去,以后肯定不忘时辰。”
子兰满意地笑了,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说:“殿下,你看今晚的月都格外明亮。”
酥绵喃喃道:“是啊,要中秋了。”
酥绵和子兰牵着手走在月光照耀下的石子路上。
子兰轻声说:“前些日子定国公的丧仪上,我看有个孩子不错,可以过继到定国公名下,继承爵位和香火。”
“可定国公并没有留下希望谁继承香火的遗言,我们这样给他做主,也不太合适。”
酥绵说完,子兰点了点头。
“我其实也就是一问,我知道你心里也不想其他人来承袭定国公的爵位,如果……”
子兰哑然,酥绵却接了他的话:“如果乐桃那丫头还活着,现在也是千娇万贵的国公之女,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酥绵转头看着子兰眼角的皱纹,她愣了愣。
子兰依旧很美,每次见他都像是亲眼看见了春风的模样。
尤其是那颗泪痣,永远会吸引酥绵的目光。
可子兰今年也快四十了。
酥绵眼中略带悲伤:“晁玉、黎璎和碧芜在前几年先后走了,方子琪的身体越来越差,接到辽城好好养着,御医说也快了。”
“当初在幽谷,所有杀手吃下内力丹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寿终正寝,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些内力丹,将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夺走。”
这十年间,酥绵身边的人相继离世,她送走了许多人。
尤其是无声司,药人寿命不长,服用大量内力丹的幽谷杀手最多活到五十岁,身上若有旧疾更是加重病症。
酥绵身边的熟面孔渐渐地也都变成了新面孔。
子兰没有服用内力丹,也不是药人,但年幼的他受尽折磨,成人后中过毒,受过伤,跟着酥绵处理朝政,殚精竭虑,这身体看着也一日不如一日。
酥绵因为内力改变了她的身体,今年三十六岁的她容貌还如少女一般。
她的时光停滞,而子兰却老了。
她什么也不怕,可此时却害怕子兰眼角的皱纹。
御医说她身体特殊,寿命自会延长,或许百年之后,她的身体也不会有变化。
可这对酥绵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幽谷时,不知道谭兴有没有偷吃内力丹。”
酥绵忽而说道:“子兰,我们把他接到身边来吧。”
子兰脚步一滞,眸中带着震惊和欣喜:“你……肯让我见他?”
酥绵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一直该与你说声抱歉,将你困在我身边这么久。”
“你不用抱歉,我非常愿意在你身侧。”子兰说。
酥绵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场景。
“登基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威风?”
子兰点点头:“是,威风极了,蔑视苍生,俯视天下。”
酥绵嘲笑着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我站在那里,害怕极了。”
“我知你一心为我,但我却不敢赌。”
“我亲手教出了萧衍,害怕谭兴也会像他。”
“我害怕你知道以后与我决裂,更害怕你负气离去,只留我在那高台上。”
子兰心疼地将酥绵抱在怀里:“绵绵,对不起。”
酥绵在他怀中笑了笑:“是我在道歉,你对不起什么。”
“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会怀疑我的。”
一个四十岁的美丽中年男子,眼眶微红哽咽着。
酥绵:“好了,又整这出。”
“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谭兴已经长成什么样了。”
“那你……”子兰问酥绵:“原谅他了吗?”
酥绵的笑慢慢淡下去,回忆着说:“幻云为了帮我,服用了双倍的内力丹,若没有那件事,此时的她……也早该离开我了。”
酥绵拉着子兰的手,往紫寰殿边走边说:“我们就在中秋前把阿兴接回,还能赶上中秋家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