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名字时，池余起身的动作一顿，心口一阵发慌，他不安的抬眼看过去，小声开口：“我是池余。”
    话音响起时，卡卡几个人也都纷纷跟着看过去。
    顾清棠合上手里的资料，抬头时，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微眯了下眼，“你们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你们现在可以去收拾你们的行李，争取今天剩下的半天时间。”
    “都把你们自己的私事都弄清了。”
    说着，顾清棠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眉眼冷艳，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她的目光一一从每个人身上扫过，看了几秒，又补充了几句，“距离下一届全球赛事的报名时间已经近在眼前。”
    “实话说，能留给你们训练，配合的时间不多。”
    “既然你们已经选择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也希望你们能有点紧迫感，时间不等人。”
    “如果在报名开始前，我没有看到你们任何的成绩，那我也会根据实情考虑放弃这次的参赛。”
    说到这句话时，卡卡几个人不由得面露担忧的神色。
    尽管如此，他们谁也没有贸然先开口说话，毕竟，眼前的这个老板看着似乎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顾清棠深呼了一口气，说：“同样的，之后战队还会有新人来，你们也不要抱有那种首发队员非你不可的那种心思。”
    “所以，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话音落下，气氛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卡卡偏头小心翼翼的瞄了眼一旁的李向泽，又看了看从始至终表情淡淡的谢屿归，怔愣片刻，他摇了摇脑袋，“没，没有问题了....顾....老板！”
    闻言，顾清棠看着他，挑眉笑了下。
    会议室门口，盛安愿原本走出了一小段路后，见没人跟上来，又折返了回来。
    她伸手扶着门框，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问：“那个，你们不走嘛？钥匙，小田司机已经送来了哦。”
    “温馨提示一下，宿舍房间有限，先到先得啊！”
    顾远侧着身子，欲言又止的看着顾清棠。
    想说点什么，可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了，他明面上还不能表现出跟她关系太密切，所以只能有些着急的紧抿着唇。
    片刻，池余压下心底不安的情绪，攥紧垂在身侧的手。
    他看着顾远，无声的轻轻摇了摇脑袋。
    顾远神色微愣。
    下一秒，池余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神色淡然的开口：“大家不用等我，我稍后过去。”
    闻言，几个人一同看过去。
    卡卡面露担忧的神色，犹豫了下，他无奈的抿了下唇，“那好，我们帮你把行李拿上来。”
    池余清澈透亮的眸子一亮，笑了下，“多谢。”
    话音落下，卡卡几个人也都没有在会议室过多停留，他们一前一后的跟着盛安愿往宿舍区走。而程至启和顾远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临出去前，顾远神色凝重看了眼顾清棠，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确定顾清棠会跟池余说什么。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安。
    程至启伸手拽着顾远的手臂，将人带了出去。
    当会议室的门从外面关上后，偌大的房间内瞬间变得冷清了些，连着气氛都变的沉重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压抑感不断蔓延。
    池余沉下心，神色平静的看过去，没说话。
    气氛安静了片刻后，顾清棠微微抬眸，伸手挥了挥示意他坐下，“先坐下，别紧张。把你留下，没有别的事情。”
    池余重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我主要是想要跟你聊聊你和你家人里的事情。”顾清棠认真道：“关于你的资料，我大概了解了些。”
    在听到家里人的这一瞬间，池余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不安的神色，他双手交叠，连着呼吸都跟着沉重了些。
    或许是早已经习惯了，池余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攥紧手，问：“老板，关于.....我的家里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似乎有些惶恐。
    听到他清润干净的声音时，顾清棠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由的多了些别样的神色，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清冷，一双桃花眼干净透亮，宛如天边的冷月。
    池余的外形条件很出挑，是那种丢在人群中一眼万年的清冷型帅哥。
    看着他，顾清棠难得心跟着软了些，她沉思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桌面。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别害怕。”她放低声音，尽可能让自己平易近人，“我主要是想找你聊聊关于你监护人的事情。”
    闻言，池余点了点头，“好，任何你想了解的，我都可以说。”
    “你今年刚成年吧。”顾清棠问：“整十八岁？”
    池余“嗯”了声。
    “你家里人知道你加入战队的事情吗？”她看着他，平和道：“因为考虑到你家庭的特殊性，后续可能需要你家里人签字，或者他们需要一个知情权。”
    池余目光微动，攥紧的手松开又攥紧，内心陷入一阵纠结之中。
    这件事，他还是不想让爷爷知道。
    顾清棠耐心的解释：“这件事监护人是一定要有权知道的，因为，主要是很害怕后面会出现一些非必要的麻烦，也是为了你身边的队友考虑。”
    “我们必须排除一系列问题。”
    “现实中，在很多家长眼中电竞选手这个职业多数是不被认可的，所以，圈子里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少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偷偷瞒着家里人，来选择打电竞。”
    “而往往，他们多数人的结局都没有上场的机会，哪怕再有天赋，可家里人不允许。”
    所以，再多的天赋，再多的努力在大人的眼里都是不被认可的。
    对于顾清棠说的这些话，池余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没有一个正规的俱乐部会选择让一个不稳定的选手上场的，但凡那天真的闹起来了，不管是战队高层还是自己的心态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轻了换替补，严重了不仅仅会影响战队整体进度，还会对俱乐部的发展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样的隐患问题，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燃，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但只要存在，那他也会整日忧心忡忡。
    半晌，池余收回思绪，神色淡然的认真道:“老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
    “我知道对您来说有一定顾虑，我能理解的。但是……麻烦您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间。”
    “我爷爷的身体不好，他还不知道我加入战队事情。”池余顿了几秒，沉思了下，继续道:“他……心脏不好。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
    “不会太久的，在全球赛开始前，我一定会跟我爷爷商量好的。”
    “在这期间，我希望……”说到这里的时候，池余猛地攥紧自己的双手，神色有些犹豫不决，他缓了一口气，说:“我希望您可以酌情考虑成员首发的位置。”
    “面对不确定事情，有所准备，总归是没错的。”
    面对未知的未来，他不能孤注一掷的赌上全队所有人的前途和希望。为了这次深渊全球赛，远哥，程队 卡卡，还有猫酒和情序，他们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池余知道自己也很想全无顾忌的和大家一起，可现实种种不确定的因素，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拖累整个战队。
    对于池余的回答，顾清棠倒是有些意外，“你真的想好了？”
    闻言，池余缓缓抬起眼，神色真挚的看着她，停了几秒，他有些恍惚的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想好了。”
    顾清棠问:“不后悔？”
    池余内心一阵纠结的抿了抿唇。
    后悔又有什么用，这样的命运，他终究是逃不过的。
    既然没有神明不庇佑，那他只能善良些，多考虑无辜的人。
    至少不要被他连累就好。
    片刻，池余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后悔。”
    ——
    从会议室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晚了些，顾清棠匆匆跟卫澜交代了几句后，便在保镖的保护下没有一丝犹豫的离开了俱乐部。
    处理完俱乐部这边的事情后，她公司那边几乎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所以，顾清棠几乎不敢有任何松懈。
    结束谈话后，池余整个人神色沉重的拖着有些疲惫的步子，朝着宿舍走。
    会议室与宿舍在一个平层，两个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训练室，距离并不算很远。
    往宿舍走的这两步，池余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躺在医院里的蒋正军，他只要一想起来，就莫名的会害怕。
    怕爷爷知道真相后，会责怪他。
    也害怕知道他一直在骗他后，老人家心脏受不了，再次加重病情。
    同时也更害怕，爷爷会因此……
    无数种后果在他脑袋里盘旋，池余有些心烦意乱的伸手按住了自己发闷的心口，整个人恍惚停下步子，一只手轻轻扶住墙，缓了好几口气。
    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后果，他都明白，都理解，可他就是不能坦然的接受，不能释怀。
    而就在他走神的时候， 余光中瞥见一双鞋，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池余反应有些迟钝的刚想要抬起头。
    下一秒，一双节骨分明的手不由分说的落在他的肩上，顾远将人困在自己怀里，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池余？”
    听见熟悉都声音，池余茫然的抬起脑袋看过去，心口隐隐发颤的闷痛感渐渐平息，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顾远的手臂，“远……远哥。你……”
    顾远低下头，望着他清冷的眉眼，担忧道:“我一直在等你。”
    “怎么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池余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没说什么，老板，只是跟我聊了聊我家里人的事情。”
    “我……我一时有些……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远哥，我好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顾远:“为什么这么说。”
    池余有些不太敢去看顾远投过来的目光，他低垂着眼眸，嗓音微沉，淡淡道:“我……爷爷他并不知道我打电竞的事情，远哥，你是知道的。”
    “我一直都在欺骗他，现在全球赛事报名时间近在眼前，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看着他黯淡的眉眼，顾远落在池余肩头的手无声的收紧，漆黑的眸中透着心疼的神色，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一直都知道池余的性子。
    或许在外人看来，池余是一个性格孤僻，不好平易近人的问题少年。
    可只有顾远清楚的明白，他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善良到了骨子里的“小鱼”。
    “小鱼”渴望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可他却是长在黑暗无光的深海。
    深海是无光的，孤独又冰冷。
    在前途和亲情面前，顾远不想逼池余做出任何选择，无论他是怎样的选择，他都接受，也都依旧喜欢他。
    “池余.....，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的你的选择。”顾远望着他，满眼深情，“不要把我放进你的选项里。”
    “自由和爱情，我希望我都能给你。”
    话音响起的瞬间，池余抬着眸，与他对视。
    顾远伸手蹭了蹭他泛红的眼角，语气温柔道：“池余，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你能带我见见陪你长大的老人家。”
    “我真的很想感谢他，把你养的这么好。”
    “不要犹豫，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战队里的每个人。”
    池余：“远哥.....”
    “有时候谎言带来的后果也不一定无解。”说话间，顾远眉眼染上笑意，“找个好的机会，把一切都说清楚，我相信你的爷爷一定会理解你的。”
    俱乐部里安静的出奇，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迷糊了起来，池余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将他们隔绝。
    他已经听不清外界的一切声音，能听到的只有眼前少年的声音，目光中也只有眼前少年肆意张扬的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余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