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林舅舅挂上电话，好半天才幽幽叹口气。
    当年这婚离的……确实有点冲动了。
    现在求到人前妻的头上，人能管吗？
    就算管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还有就是。
    外甥……
    彻底起不来了。
    从纺织厂倒闭，不管原因是什么，以林就再也没有工作过。
    一开始还能托关系找个差不多的岗位，慢慢……现在就算是把学历摆出来，也不太管用。
    顾以林的留学梦又总是差点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放弃了。
    舅舅叹道：“那时候确实不该冲动让他们离了，结婚的时候也是千挑万选选中的……她脾气要是能缓和点……”
    当时不就是金丽红偏要离嘛。
    他们一直都认为……金丽红是接触到了现在的丈夫，才会一意孤行非要离。
    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现在还有些不同，那时候对离婚的包容性还没现在好。就算你是个大夫，你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从出身从各种角度来说，那个孩子就不该那样果断提了离最后也真的离成了。
    你说说，不是找好了下家，让他们怎么想？
    那结婚时间上来说，就是绿帽子都给以林戴上了。
    舅妈抿唇：“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
    还说该不该离，当时不离好使吗？
    以林那跟人早就勾搭一块去了，被钟丽荣迷的呀……什么理智都没了。
    挺好的人生，折腾得稀碎。
    完了完了，钟丽荣爹妈都不行了。
    钟文涛现在也退了，工资也就那样。比普通老百姓肯定是高，但他自己有病。
    钟丽荣她妈……那也是个拖累。
    钟文涛发现结肠癌没多久，许亚芬也倒下了。
    夫妻双癌。
    许亚芬得了乳腺癌。
    那病吧，也没少折腾人。
    这岳父母，就完全指望不上一点。
    “不该把路走成这样，你说也是大学毕业，搞得现在正经工作没有一份，跑去养花……”舅舅觉得遗憾。
    挺好的孩子，前途尽毁。
    以前的顾以林，在所有亲戚眼中，那是多风光的存在啊，现在呢？
    ……
    顾以真接到舅舅电话，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求金丽红？
    她去求吗？
    当初闹成那样，让她对着金丽红低头？
    从走廊上回来，一进门就见钟丽荣坐立难安仿佛有针扎一般，顾以真没好气说：“赶紧走吧。”
    不是亲生的，还能指望上儿媳妇？
    钟丽荣把东西都放到顾以真眼前：“姐，我就先去我妈那头了啊，下午我就回来。”
    “回不回来又能怎么样，心思也没放在这头。”顾以真没好气挤兑弟妹。
    这些年，她就是处处看钟丽荣不顺眼。
    时不时就要给上两句。
    钟丽荣和她弟弟般配吗？
    原本他们这一家子，条件是相当好的，最后讨了个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家是彻底完了！
    就以林这个二百五的个性，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以真挨着母亲落座，伸手握母亲的手：“我舅那头找人了，放心。”
    顾母实在是身上没有力气，连连落泪。
    其实身体好不好，自己最清楚。
    “我就是不放心以林。”顾母说。
    谁让顾以林是最小的那个孩子，也是跟她一起生活时间最长的孩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这个儿子真的是特别失望。
    但……现在情况特殊，又开始有点放心不下顾以林了。
    自己若是死了，老顾弄不好就得另找。
    另找了那不是亲妈，谁会管你？
    以林两口子……以林现在搞花卉，你让他干点别的，他就生气。丽荣那头……上限太低了。
    钟丽荣只能打打零工，打零工能赚多少钱？
    顾以真拍拍母亲的手：“还操心这些呢？你看看你儿子，你都进医院了，他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顾以真挑弟弟。
    过去她弟也不是这样的个性，也挺意气风发，现在搞的就跟老道似的！
    头发轻易不剪，也不愿意跟人打照面，家里亲戚更是一个不见。
    就差退回去做山顶洞人了。
    “你是他姐，别人不知道他难处，你还不知道？”顾母还是想让女儿包容小儿子些。
    “我知道，我才不和他一样的。”
    顾母觉得心口难受，闭上眼，嘴里念叨：“小真啊，妈真的是后悔了。当年明知道他选的那条路是不对的，我就该拦住。人不能只看眼前不看往后啊，要是他没跟前头的那个离了，现在是不是也能有个挺好的家庭？”
    顾以真听了母亲的话，没好气扭了头。
    这样想问题，能开心得起来吗？
    离都离了，还总以前。
    那万一当时没离，金丽红不行事了呢？
    矿院不是黄了嘛。
    矿院很多医生去了别的医院，混得也不好啊。
    “别想那么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顾以真截断母亲的话。
    越想越难受，不如不想。
    金丽红办公室。
    顾以真在门口转了几圈。
    又转身准备找别的医生。
    这手术……别的医生也可以做的吧？
    金丽红刚刚出现在走廊上，这头马上有病人家属小跑着追了过来。
    “金主任！”
    丽红看了一眼对方，没认出来。
    这一天走马观花似的，眼前经过的人太多，实在是……有点记不住。
    “我是那……”对方自报家门。
    病人家属跟着金丽红的脚步快速从走廊上走了出去，等人走没影子了，顾以真才从角落里出来。
    她怕遇上。
    ……
    顾母病房。
    为了能让母亲休息好，顾以真原本想多花点钱弄个单间让母亲独自居住，但铁东医院这头说，病房不够用。
    住就住四人间，不住的话，就得另找医院。
    顾以真气得肠子打结。
    医院里都有特需病房，他们也愿意多花点钱，那病房里也没有人来住是不是？
    无论你说什么，医院就死脑筋，就非得让住这个四人病房。
    家里人都在，顾母这毕竟马上要做手术的人。
    忙忙活活，谁都没吃饭。
    原本应该准备晚饭的那个人……没来。
    顾父也是暗自生气，生儿媳妇的气。
    不说你能有什么拿得出手值得夸耀的本事，这老婆婆马上要动手术，你人影子都没了？
    顾以林姗姗来迟，进了门。
    “这头发怎么弄的啊？怎么不去剪剪呢？”亲舅舅一看见外甥这个造型，实在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顾以林早就没有过去那精神气了。
    过去出来进去，穿什么怎么打扮自己都挺讲究，现在是一概不讲究。
    不是因为他妈这要不好，他也根本不会出现在亲戚眼前。
    所有亲戚，一个他都不来往。
    顾父没好气扭开头。
    看见小儿子，他就一肚子的火。
    抓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且呈现越来越烂的架势。
    早听他的话，在报社好好等着转正，都不是今天这惨样。
    听他的吗？
    一句不肯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