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华年公主早些年便已经出嫁了，锦瑟公主是最小的，自幼体弱多病，在父兄的宠爱关照下好不容易才长大。
    几年前，锦瑟公主因为好奇宫外的风景，偷偷溜出了宫，不料突发旧疾，险些丧命，是拂鸢救了她。
    小公主对她一见如故，知道北堂献与她相识，此后便经常求着这位七皇兄带上自己去找拂鸢玩。
    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少女，即便是心理阴暗对女人毫无耐心的北堂献，也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大概是因为她的生命太脆弱，很多次发病后太医都说她可能挺不过来，多活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北堂献登基后，对这位难得不惧怕自己敢与他亲近的皇妹依旧如故。
    知道她喜欢从小陪她长大的那个侍卫，也没有因为两人身份不匹配棒打鸳鸯，甚至愿意为他们主婚。
    公主府内一片喜庆的红色，宫女内侍们忙里忙外，主子大婚，他们的脸上却奇怪地感觉不出一丝喜色。
    “锦瑟。”
    听到声音，床上一身红色婚服的少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皇兄，你来了。”少女画着精致的妆容，却掩盖不住周身浓浓的死气。
    锦瑟公主及笄还不到一年。
    外界并不知道，公主大婚实为冲喜，十六岁的她生命力却比寻常人消耗得快上百倍，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别怕，你会好起来的。”北堂献坐在榻旁，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锦瑟只是笑容乖巧地望着他：“拂鸢会来看我吗？”
    闻言，北堂献正欲回答，便听她自顾说道：“她会来的对吧？否则皇兄就没办法留住她了。”
    朝堂这两年的势头太盛，千机楼已经准备隐退，彻底转到暗处，如此才能不被盯上。
    北堂献也一定会对千机楼下手。
    登基以来，坊间有太多关于他帝位的议论，百姓们对千机公子的赞扬爱戴甚至要赶超皇帝。
    传说千机公子是神只化身，天生慧眼，能知过去未来。
    没人知道他如今多大年纪，只知道多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天灾，当时疫病不断，死了很多人，百姓们险些活不下来，多亏千机公子及时出现，这才拯救了他们。
    不知来历，不知姓名，白衣浊世，是为千机。
    哪里有难，千机楼的人就会出现在哪里。
    这样神秘莫测一心为民的江湖组织，如何不让百姓爱戴信服。
    甚至有传言，北嬴之主的位置，就该是千机公子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坐。
    拂鸢也玩笑说过，她师父在江湖上的地位和皇帝也差不了多少。
    想来，只做江湖上的皇帝还是太屈才了，他这样的能人，就应该坐拥天下才对。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握住了他，嗓音微弱地祈求：“皇兄，如果拂鸢真的来了，你不要做伤害她的事好不好？”
    “如果她不愿意，你放她走……好不好？”
    北堂献凝眸看着她，没有回答。
    锦瑟虽然才十六岁，可从小千百回在地府门口游荡，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有一颗玲珑心，将什么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北堂献要借着自己大婚困住拂鸢，知道他要对付千机楼。
    从他登基之后，似乎就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但有一件事她能够肯定，皇兄他，很爱拂鸢。
    他登基称帝，走到那个最高最冷的位置，是觉得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配得上她。
    只是他爱得偏执又疯狂，甚至不惜用最极端的方式留下心爱的女子。
    “锦瑟，好好做你的新娘子。”男人动作轻柔地拭去少女眼角的泪，像是寻常人家宠溺妹妹的哥哥，“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说罢，他没有给少女说话的机会，起身走出了婚房。
    房间内的桌椅摆设，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墙上大红的喜字在她看来却无比刺眼。
    锦瑟盯着头顶的红帐，又无声流出了两行清泪。
    这是她的婚礼吗？
    不，是皇兄精心布置的陷阱。
    …… ……
    头好疼。
    身体也酸软无力得很。
    拂鸢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心情很暴躁，很想打个什么东西来泄愤。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也跟着挥出去，诡异的是，她居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顿时震惊地睁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
    让她想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对，锦瑟说她要和从小就喜欢的人成亲了，她没有朋友，希望自己可以到场来祝福她。
    这种事她当然不会拒绝。
    原本昨天她就应该和大家一起走了，但她不想锦瑟会失望，所以参加完她的婚礼后，自己再去与他们会合。
    她怕到时候撞上北堂献再有纠缠，所以是偷偷过来的，只打算和锦瑟见上一面就撤，谁知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丫鬟在哭。
    大婚之日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多不吉利。
    拂鸢本来没打算管，却听那丫鬟口中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公主福薄命苦，香消玉殒、命丧黄泉”之类的话。
    她心底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公主大婚，府中张灯结彩，应当是热闹非凡，可自她进来以后似乎没看到过一位宾客，她原以为是自己来早了，可沿途见到的下人皆是神色匆匆，表情比哭还难看。
    她凭着记忆快速找到了锦瑟的房间，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锦瑟旧疾又发作了，没有挺过来……
    拂鸢站在原地，感觉浑身发寒，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然后看到了北堂献的脸。
    再之后的事情，她就没有印象了。
    拂鸢目光有些迟钝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这已经不是在锦瑟的房间里了。
    看里面的陈设摆件，还有处处尊贵奢华的气息，应该是皇宫。
    拂鸢此刻才终于理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北堂献那个狗贼暗算了。
    不仅如此，他还不知道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此刻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张嘴说话都觉得疲累。
    拂鸢是个倔的，才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等死。
    她强撑着坐起来，穿鞋下床。
    下一秒，却因为手脚不听使唤狠狠从床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