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奶奶去世的当天晚上,江城市和伏青市大大小小无数家新闻媒体都接到了一个相同内容的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后,那些新闻媒体陆陆续续发表了一篇主题相同但内容不同的新闻。
《省人大代表郝建国的恩人:正是这位老人不辞辛劳的抚养,才能让他找到丢失十多年的儿子》
其新闻热度之高,几乎传遍了整个南江省,并且还有向其他省份蔓延的趋势。
次日一早,何深和陈思思起床。
在让司机把陈思思送回家后,他自己也回了别墅区的那个家。
家里一楼,父亲郝建国和母亲黄美玲坐在客厅,一大早就被二人拉起来的郝寻半躺在沙发上眯眼睡觉,小眼睛肿肿的。
这丫头知道何奶奶出事之后,也是十分难过。
一来是因为她和何奶奶在这段时间偶尔的相处里有了感情。
二来则是她知道哥哥之所以能回家,是因为何奶奶。
“爸,妈,谢谢。”何深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忽然朝他们说道。
闻言,黄美玲瞪了何深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你何奶奶于我们家有恩,我们给她操办后事,找记者宣传她的光辉事迹,这是应该的。”
“你们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何深拿出那个信封,摆在桌子上。
他瞥了一眼郝寻,确认这个丫头还在睡觉后,这才继续说。
“奶奶捡到我之后故意瞒着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奶奶在遗书里面写得很清楚。”
“你们在这段时间里总是故意找理由给奶奶钱,数额大的奶奶没收,数额小的奶奶收了,但她没花,都在这张卡里面了。”何深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
“其实我就算没看这封信我也知道,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我一直觉得这不算什么,根本就不是事。”
此时,一直缄默不言的郝建国开口道:“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死了,所以我和你妈妈没有怪她的意思。”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们这样想,有些钻牛角尖的人会把你奶奶仅有的一丝自私刻意放大。”
“所以我和你妈妈才会让人打电话给那些记者,把并不算事实的事实告诉他们,让他们帮忙宣传。”
“她的对错不需要其他人去判断,我们觉得她是对的,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那她就是。”
“不过你放心,那些记者只会在殡仪馆外面,里面他们进不去。”
何深点点头。
“吃饭吧,把早餐吃了,我们就去殡仪馆那边。”
“如果你想的话,等火化之后,你可以自己拿骨灰盒去把你奶奶的骨灰捡进来。”黄美玲朝何深轻声道。
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家里厨师做的各种早点。
陈思思在回家换好衣服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何深家。
因为昨天原本的行程安排是去野炊的,所以她穿的裙子是偏喜庆的颜色。
如果不是为了回家换身庄重严肃一点的衣服,她一秒钟也不想离开何深。
“思思来了,吃早餐没?没吃一起过来吃。”
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思思,黄美玲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进来。
“待会吃饭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喂一下寻寻那丫头,她昨天晚上就没吃晚饭。”黄美玲朝陈思思说。
陈思思点点头,“嗯”了一声。
吃完早餐,待何深一家人和陈思思到了殡仪馆之后,秦宋等人也陆续到了。
陈小容醒了,她的状态目前还不太好。
这次去医院,除了知道陈小容这一次晕厥是因为伤心过度之外,医生还发现她的心脏有些不太好。
虽然并没有到病变的那种程度,但情绪剧烈起伏的承受能力要比寻常人的心脏弱一些。
即便医生再三提醒,她不宜再情绪激动,最好是别去。
但她依旧让大军小军带着她一起去,态度十分坚决。
全部人到场之后,殡仪馆的司仪便开始主持仪式,引导家属进行悼念活动。
在仪式结束后,何奶奶被推进火化炉。
秦宋扭头看向旁边怔怔出神?的江晚晚,握住她本该温暖现在却冰冷的手。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老家陪外婆,把开学要带的东西都带上,到时候要开学了,就直接从外婆家去学校。”
听到秦宋的话,江晚晚扭头看向他。
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貌似总能料事如神。
心思总会被他猜透。
江晚晚点了点头,眼神里尽是依赖和倾慕,冰凉的小手也逐渐回温。
火化完成后,何深带着陈小容,捧着工作人员递来的骨灰盒,一起去炉后把灰白色的骨灰小心地用工具转移到盒子里。
刚刚烧完的骨灰是热的,把骨灰装进盒子里后,连带着盒子也一起变热。
陈小容原本冰凉的手在捧着骨灰盒的过程中,逐渐回温。
不知,这是否算奶奶最后一次为她暖手。
铲完骨灰后,陈小容把手中的骨灰盒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把骨灰盒盖好密封好后,又递给何深。
何深双手轻微颤抖着接过骨灰盒,就像当年何奶奶颤颤巍巍地从垃圾桶里把何深这个唯一存活的幸运儿抱出来一样。
他没由头的忽然问了一句,“这骨灰盒加上骨灰,有没有七斤四两?”
被问到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知所措。
哪有人问骨灰盒重量的?
接着,何深没等工作人员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地说道:“奶奶是在我出生几天之后捡到我的,我记得奶奶和我说过,她在刚捡到我的时候,称了一下我,正好是七斤四两。”
奶奶抱着他,七斤四两。
他捧着奶奶,不知是否有,七斤四两。
其实,自杀也算是一种极端的自卫方式,因为你杀死了那个想杀死你的人。
史铁生的《病隙碎笔》这本书里有这样一句话。
“我不高兴是指精神上的我,我发烧了是指肉体上的我,我想自杀是精神的我想杀死肉体的我,但我不敢死,是肉体的我在哀求精神的我,我想结束的是痛苦,不是生命。”
奶奶不知道怎么结束痛苦。
所以,她选择了结束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