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什么颜色?微风拂过,稻子轻轻摇摆,泛起层层波浪。位于市区外的童心福利院赫然醒目地被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田野里。
“他睡了。”亚畅朝身后的焕姿做了个“嘘”的动作。
跟着焕姿过来福利院,他才晓得这里的孤儿真不比学校里的孩子少。这个名叫肖城城的孩子,因为贪玩翻墙时从高处摔下来导致脱臼,医生治疗后仍旧疼痛难忍,哭闹不休。
好在他们赶来后,左安抚右哄骗才使得这孩子安静下来并且安稳入睡。
“他好像挺喜欢你。”焕姿有些意外,亚畅哄孩子的能力相当了得。
“也许吧,你也别太忙了,来,到外面喝口水吧。”亚畅说。
焕姿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福利院里的孩子就像是她的弟弟妹妹,相似的际遇总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从院医室出来,不远处是养了很多锦鲤的观景池塘,焕姿坐在池塘旁大树下的石椅上歇息。她稍稍低头,一手撩着耳际的秀发,一手玩弄着树上飘落下来的黄叶子。
秋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时而凉,时而暖,时而芬芳,时而干涩。这种宁静又带着花香的环境相当适合谈心。
“现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妨碍我们聊聊天了。”亚畅从饮料贩卖机里取了两瓶奶茶,朝她递了一只。
“我没有其他事想跟你聊,如果你忙,也可以先回去。”焕姿起身,态度冷漠。
亚畅一手抓住她的手肘,“焕姿,别这样,心里哪点不开心直接开门见山跟我说,不要堵在心里好不好?这样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过。”
焕姿猛然对上他的眼睛,“我一直很好,不是吗?”
“很好的话你就不会这些天来一直不想搭理我,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如果我还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那我岂不是傻子?”亚畅当然理解女人口中“我没事”的真正含义了,他捋起衣袖,势要在今天把所有烦心的问题解决掉。
“如果我不是一直很好的话,那为什么那天你会那么大声吼我?为什么那天要丢下我一个人?”想起那天晚上,焕姿百般委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那晚明明是你……”亚畅欲言又止,他当然知道什么叫“事出有因”,如果不是因为他吼她在先,她也不至于难过得说要一个人回去。
更致命的是,当时的他居然看不出她内心已经被伤害到,还一味放纵她感受悲伤……
亚畅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内疚地说,“是我错,是我没弄明白你的意思,导致后来做了些让你生气的事,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
焕姿冷酷地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诘问道,“如果你是真的在乎我,真的诚心实意让我原谅你,那你又为何今天还会跟姓钟的出现在甜品店附近?”
姓钟的?亚畅马上明白,焕姿在表达对幼娜的不满。
他有些懊恼,原来先前的解释焕姿并没有听进耳朵里,他焦急了起来,连连跑到她跟前再解释一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在工作。这么说来,你是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也认为我跟幼娜有‘隐情’瞒着你?”
焕姿抬头用冷冷的眼神望着他,“信任两个字从来不是可以横行霸道的,你从不避嫌,我又何必强迫自己继续信任你。”
“我懂了,对不起,是我令你伤心。”亚畅低下了头,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焕姿。
“从现在起我就开始避嫌,开始跟她保持距离,相信流言很快被攻破,你也不用为此烦心了。”亚畅又做出承诺。
“你觉得仅仅只是流言问题吗?”焕姿依旧不依不饶。
“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对不起,除了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焕姿的种种刁难,亚畅摸不着头脑,已经没辙了。
“或许你可以跟我说,你是真的在意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焕姿替他回答。
“不,不是的。”亚畅极力摇头否认,“她只是遭遇比较不济,我想多帮帮她而已。”
“怎么个不济法?是相对我来说吗?”焕姿问。
她知道自己跟钟幼娜最大的区别就是家庭背景相差太大,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一位,往往更能虏获男人的怜惜之心。而看似什么都不缺的焕姿,成了随时可以牺牲的那位。
亚畅登时不语,像是在默认这一切。
“因为她的不济,你就有了忽视我的理由吗?我最近在忙些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去了解?”说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焕姿的一双肩膀突然抽搐起来,眼泪再一次簌簌而下。
亚畅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有点不知所措,生硬地解释,“我最近工作上确实比较忙……”
他上前想搂住她,想给她点安慰,却被她硬生生地拒绝,“我真的不想跟你谈这个问题,有些事实摆在眼前,再怎么说下去也无法改变它曾经发生过。你回去吧,我下午还有课要上。”
她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分外沉重,她的心开始软化,她多想此时他能在多次受挫后仍旧上前不顾一切地抱紧她,安抚她。
“焕姿……”亚畅神色黯然,试图留住她。
可惜,她每踏出一个脚步,仿佛琴键上的演奏,心碎是一段悦耳的乐章。
他,终究没有勇敢地上前……
“唉……”
冷战持续了一天又一天,林亚畅对程焕姿的想念日益增加。在茶水间里,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叹息连连。
“怎么垂头丧气的?焕姿还没原谅你吗?”幼娜拿着水杯进来刚好见到他唉声叹气。
见幼娜过来,亚畅马上振作起来,摊了摊手,假装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她只是气在心头,过一阵子就好。”
这点佯装自然过不了幼娜的法眼,她忧心忡忡地在他身边坐下,毛遂自荐道,“这都过了有些天了,要不我去帮你解释解释。”
“喔……不用不用……她大概想冷静一阵子。”亚畅登时有些吓坏了,他想起焕姿对幼娜的不满,如果她还过去给焕姿解释一遍,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敏感的幼娜从亚畅的反应里读懂,他有些嫌弃她,便低声回应,“嗯……那我知道了。”
“幼娜,这公司里头人杂话多,有些流言对于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影响并不好,以后赞助商那边的洽谈业务我把它转交给蒋鑫,你们俩合作上有什么不清楚或者谈不拢的都可以来找我。”亚畅两眼直视着她,他在留意她的神情,他害怕他的话又不经意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你不是说不用在意的吗?怎么现在倒变成‘人言可畏’的样子?”幼娜笑笑,平静地回答。
亚畅扶额,无奈地说,“有些事迟迟解决不了,避一下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避嫌?喔……我知道了。”幼娜的笑在寒风中游荡。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气氛趋于尴尬,幼娜的大拇指来回搓着空杯子,神情略显不安。
“亚畅,对不起,焕姿的事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就不会搞成这样……”她低头道歉。
“不,你别责怪自己,这事跟你没关系。”亚畅宽慰她。
“可是……”幼娜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亚畅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别可是了,你该回岗位做事了。”
这命令般的语调是幼娜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的,他是朝她发火么?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委屈,有些难过,“我刚进来,水还没喝呢。”
亚畅知道自己又误事了,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不起,幼娜,我……我有点乱。”
“没事……”说完,幼娜起身离开,回工作岗位做事去。
这一次,她没有假装地笑笑。
见她径直离开,亚畅懊恼不已,他明明不想伤害她,却不由自主地令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