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深夜下的谈话
作者:冰梨汽水   原神:我给散兵讲童话最新章节     
    “你的生日在二月对么,玛利喀斯。”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白发少年愣了一会,他连忙回答道:
    “是的,首席阁下。”
    杯中的红茶还剩一半,少年端着茶杯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是该继续喝下去、还是得适时的告辞离开。
    因为这个问题来的太过突兀。更多的是,提问之人本身。
    ——「丑角」,皮耶罗。
    短暂思考几秒后,少年最终决定抿下一口红茶,先压住脸上神情。
    但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早已察觉,将少年的惊讶和不可思议纳入眼底。
    未被面具所遮掩的冰蓝色眼眸冷峻深邃,皮耶罗再次开口:
    “当时的你仍在深渊,所以你错过了你的成年日。”
    让人更加震惊的话出现了。
    白发少年已经在心中庆幸,自己没喝下第二口红茶。
    不然他现在就可能当着皮耶罗的面,呛得直咳嗽。
    “对……”白发少年竭力保持着语气,“但确切来说,这是福利院给我定下来的生日。”
    五岁那年在雪地上醒来的他,并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出生年月日。
    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有一个生日。
    这个生日日期是阿加塔老师定下来的,对他而言,是老师赋予这普通一天、特殊的意义。
    少年看向窗外,繁复花纹的窗帘下,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正如这降雪来的突如其来,让树上的叶子都没来得及发黄,就裹上了银霜,随着寒风一同落下。
    他的今年,也如这降雪一般,过得格外快。
    春天过去、夏天又一次的前往深渊、直到秋天再回程的他。
    面对着正式步入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他也即将迎来新一年的生日。
    皮耶罗的话让少年陷于片刻的个人世界。
    其实……他对生日没有什么实感。
    对于生日的印象,全都停在福利院的那段时光里。
    生日当天,弟弟妹妹们会送他手工做的小贺卡。
    尤利娅的简笔画稚嫩又可爱;列昂尼德的字写的龙飞凤舞,不仔细读完全看不出来究竟写了什么;安菲娅的字迹娟秀工整、总是要写很长一段向他倾诉。
    瓦迪姆则是四个人当中最特殊的,会在一大清早把一块新鲜出炉的黑面包塞进他手里,并亲口告诉他生日快乐。
    如果阿加塔老师能够抽出空闲,她会在这一天陪他一会儿。而在这一天,书柜里又会多出一本新的书籍。那是老师专门为他添置的。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重复的实验、军队的训练、所要执行的任务,使他过于忙碌。
    也让这个本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天,再次化为挂历上的一页纸,可以随意撕去、随意丢弃,继而转到下一页。
    皮耶罗会知道他的详尽资料,少年并不意外。
    准确来说,皮耶罗或许是唯二掌握愚人众所有密辛的人。
    另一人,自然是至冬国最为尊贵的女皇陛下。
    “回来得比预想要更早一周。”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拿起少年的述职报告,“这次的探索,你也没有辜负女皇的荣光。”
    少年这下是真的要起身行礼了,他恭敬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首席阁下。”
    中年人熟视无睹这种礼节,他的视线重新移回纸面。手中的鹅毛笔蘸上墨水,进行批复:
    “迎来成年也算一件大事。”
    “玛利喀斯,你可以从我这里获得一件礼物。”
    鹅毛笔独有的撰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尤为明显。
    少年苍白的睫毛缓慢眨动。
    他的余光瞥向放在办公之人手边的那本书。
    那本书,是他这次从深渊中带回来的残本。似乎和坎瑞亚有关。
    面前之人从他手中接过这本残本后,默然良久。
    至冬的夜晚总是十分难捱,裹挟着雪的寒风更能将这段时间拉长。
    在这段无限被拉长的时间里,这位大人物也可能是因这本残书的缘故,短暂走入了无月的黑夜。
    对于大人物的示好,少年深有体会。
    这本书,应该也是示好的原因之一。
    但谁都知道,所有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礼物」的分量,可大可小。
    在和这位年长者单独相处时,少年还是希望和从前一样,能像长辈和晚辈一样。
    因此,
    他希望这份「礼物」,为小。
    做好决定后,少年展颜微笑: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一次吃到至冬宫的甜品。”
    说老实话,他真的还蛮馋至冬宫特供的蜂蜜蛋糕。为女皇陛下做甜品的人,手艺相当不俗。
    听到少年的回答,对方停下书写,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双古井无波的蛇形竖瞳,带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难以言喻。
    也许并不奇怪,换个人来就会立刻明了。只不过是少年,并未读懂罢了。
    “我知道了。”,皮耶罗低沉开口,再次垂下眼眸。
    …
    ……
    ……
    穿过挂有帷幔的长廊,白发少年带着一身积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摇头晃脑甩掉碎雪,双手也不闲着,开始掸落大衣上的积雪。
    把外套挂到衣帽架后,少年这才发现茶几上的变化,小小的“哇”了一声。
    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摆满一整张茶几。
    效率太高。
    估计是在他离开后就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了。
    “你去了很久。”坐在沙发上的人与少年对视。紫靛色的眼扫了一圈茶几,透着不悦:
    “玛利喀斯,别跟我说…这是你自己命人买的。”
    二十分钟前,还在办公的人偶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就见到几个侍从推着小餐车立在门口,安静放下点心后,又推着餐车无声离开。
    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自从少年开始往返深渊,几乎都没吃饱过,很多时候都处于饥饿状态。
    补偿心理让他更渴望现世中的食物,变得更爱吃不说、食量也增大不少。
    最近更是偏好甜食,有多少吃多少。若不加以管束,迟早有天得蛀牙。
    瞥见对方快要发黑的脸色,少年刚想去拿点心的手即刻收回。
    “当然不是我……”少年小声辩解道。
    他谄谄坐到对方身边,眼睛仍旧凝在那些甜点上。
    甜点是小,接下来要说的正事为大。
    少年神色认真道:
    “我要跟你说一件很恐怖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身侧的人斜了他一眼。
    “你别不信!”少年哼了一声。
    附耳上前,把他与皮耶罗的对话完完整整阐述了一遍。
    果然,他也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随之而来的,是那张精致的脸转为严肃,眉头紧锁。
    “玛利喀斯,你回答的太快了。”
    保留不答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轻轻摇头:
    “我知道。可我没有你那么聪明。稳妥起见,这样回答也是可以的吧?”
    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说都没有意义。
    人偶闭上眼,无声叹了口气。他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皮耶罗今晚的态度的确有些暧昧。
    结合他自己之前的经历,邀请像他这样的无名人偶来至冬后,竟也不做后续的安排。
    他和皮耶罗的谈话还停在船被袭击的那晚。从那以后,再无交流。
    以面具示人的人所构架的狂骄之梦,他自始至终都不感兴趣。之所以加入这个组织,更多是在数年的漂流中,终于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这场狂宴本该开始,却被另一个人停歇。
    少年说的不无道理。
    对于知之甚少的人,必须保持警惕。
    …
    ……
    内心经过数十秒的激烈斗争,白发少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悄咪咪伸手。
    发现人偶还在思考,少年很是小心地端起一盘离自己最近的甜点心。
    他一边注意着人偶的表情,一边往嘴里塞苹果派。
    速度要快、动作要轻、声音要小,最好两口就吃完。
    一口接一口,一盘又一盘。
    等人偶从思绪中抽离,茶几上三分之一的点心盘子早就空了。
    犯人是谁,不言而喻。
    然而犯人自己还佯装不知道,端坐地格外正经。
    拳头硬了。
    揍人的东西就在手边,人偶二话不说直接给少年来了一顿打。
    …
    ……
    鸡飞狗跳后,白发少年垂头丧气地从盥洗室出来。
    被勒令刷牙的他,刚刚才刷完牙。
    茶几上剩下的点心?
    不用想了,早就当着他的面全端走了。
    再想吃到这种甜东西,那得是两个星期以后。
    少年直直躺平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继续办公的人看他一副没坐相的样子,皱眉道:
    “玛利喀斯,这是你在办公室该有的样子么?”
    少年望着天花板,很是破坏破摔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反正又没人在……”,都晚上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工作人员该下班的下班、该休息的也休息。除了必要的执勤巡逻,总部现在安静的可以。
    按理来说,少年这时候也可以回家休息。
    但让他还留在这里原因有二。
    一、还有个人在办公室里。
    二、没事做,让他有些迷茫。
    从深渊往返两次后,少年学聪明了。
    有关于深渊的调查报告,他特地拟了个模板出来,方便以后套用。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写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以来,少年都投入于处理深渊的一切后续中,也并没有太去管他这个十一席本身该去做的工作。
    因为尼古拉和人偶依旧分摊着他的本职工作。
    他自然不用多在意。
    突出一个字,摆。
    少年衷心对人偶感叹道:
    “唉!好闲啊……!”
    真的很闲。大领导今晚终于有空过目他编撰的报告、也顺带听他说完这次的深渊探索的汇报工作。
    明后两天的事务他也不用插手,当然闲。
    某个需要加班的人瞬间沉默。
    他脸色隐约难看起来,沉声开口:
    “玛利喀斯……你故意找不痛快,我可以成全你。”
    危险警报嘀嘀作响。
    少年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快步跑到对方办公桌前,当着对方的面把几份请示给签字盖章。
    “……哈哈,事情还是很多的嘛!”他干笑着将请示递给对方。
    做人嘛,讲究两个字,从心。
    人偶冷笑,一把夺过文件。无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专心办公。
    什么嘛。
    少年努了努嘴,他拖来一张椅子坐到对方身边看人办公。没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拿起一张空白纸叠起小青蛙玩。
    手指一按,青蛙一跳,没控制好力道。直接蹦到对方落笔处。
    啊,完蛋……
    少年目瞪口呆,根本不敢回收自己的折纸玩具。
    用于缮写公文的笔悬停在纸张上。
    对方侧头,深紫如玉的眼对上他的视线,冷的要命。
    做事向来认真专注的人,被无故打扰后的脸色必然是很不好看。
    自从少年去往深渊后,需要处理的事务也随之趋于繁重。
    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点上。
    是真的很不喜欢被扰乱工作节奏。
    现在还未脱口而出“含蓄”的话,纯粹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抢先开口了。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能相信吗?”少年举双手投降中。
    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圆着那双银色的眼睛小心瞧他。
    和这双眼睛对视,话虽然还抵在舌尖,可人偶的神色已然逐渐微妙。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拧成了结。
    对少年说狠话有用么?
    这个人已经学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也学会在他恼火的边缘线反复横跳。
    年长的一方或许还没完全意识到,可少年心里清楚——
    这是相处久了后的小发现。
    时间一长,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服软,很有用。
    当然,表情要乖巧。
    之后,再与对方对视。
    貌似,很吃这一套。
    这似乎……也是年纪小的特权之一?
    就像现在这样。
    僵持许久,年长的那一方先败下阵来,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下不为例。”
    很是嫌弃地一把拂走少年的折纸玩具,随后阴着脸继续办公。
    白发少年视线飘移,偏过头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
    调整好坐姿后,这下是真的乖了。少年不再有小动作,让对方专心工作。
    等人偶真正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呆在一旁、也一同浏览完全部事务公文的人,这才开口:
    “母亲那边的人,我都「请」走了。”
    阿蕾奇诺对于他这边的眼线安插,在少年看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人。
    毕竟他是母亲亲手教出来的孩子。
    这次,少年也同样用摆在明面上的方法,把那些人还了回去。
    只需添置几条莫须有的、不痛不痒的罪名,再将人扭送进至冬最好的军事法庭。
    接下来只要等陪审结束,就可以目送他们一个个进入监狱吃牢饭。
    选择这样做,更多是为了闹大动静,给对方听见。
    至于母亲会不会把人赎出来……少年不关心。就他而言,刻意针对这些人没有意义,等时间一到他们会刑满释放的。
    “你还是心软了。”对方头也不抬地回答。
    少年笑着叹气:
    “主要是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如果不是为了母亲,其实他们都很能干、办事效率也很高。”
    听他这么调侃,对方则虚眯起眼,嗤笑一声。
    某个人心够大、胆子也大。这些人都敢留在身边。
    少年在女人身边学到的东西很多,其中就包括审讯、严刑和拷问。
    这是更有效率、更为直接的方法。
    为了完成必要的任务,少年可以这么做。但他又不喜欢这么做。
    如果有另外的选择,他也更倾向于更加迂回的方法。
    另一个人不会插手他的处理方式。目的达成即可。
    少年和人偶的心照不宣从墓园回来后就开始了。二人各自分工,一个拢回要务权限、一个处理暗中眼线。
    正如少年对母亲所说的那样。
    处于「叛逆期」阶段的孩子,肯定是要“胡闹”一场才对得起这三个字。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动静得制造的更大些才行。
    或许这样,才能让他那素来处变不惊的母亲……微皱一下自己的眉头。
    携夹着碎雪的风撞在玻璃上,发出咚咚响声。
    少年回神,动了动泛凉的手指。视线重新移回另一个人的脸上,悬浮的一颗心才缓缓落地。呆在对方身边,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升着壁炉的冬日夜晚和暖又宁谧。
    这样的环境就是拿来闲聊的。
    “说老实话……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少年更好奇另一个人的行动和算计。
    人偶好看的眉上挑抬起,紫靛色的眼透出些许意外。
    他搁下笔,开始解释。
    毫不意外的,看到白发少年银色的眼瞳逐渐变得呆滞。但脸上的表情又在告诉他,少年真的有在努力理解他所说的信息。
    无奈叹气,只得再说一遍。
    等待少年自己消化完全的同时,人偶突然道:
    “阿蕾奇诺何时找你?”
    少年眨了眨眼睛,目光上移思考:
    “应该快了。最迟是在二月。”
    “这么肯定?“对方反问。
    “嗯。”
    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托着下巴笑了起来。
    “因为我们是母子。”
    “我和她都很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