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爸爸帮你说服妈妈好不好？爸爸超级厉害，你要相信爸爸！”詹正诚既没有骂儿子不够坚强，也没有为了儿子立刻责备妻子。
    他温和地跟小航说话，说着那些只有父子俩才知道的小秘密。
    他语速不紧不慢，语气生动仿佛在讲故事一般。
    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引导。
    在他的努力下，小航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周围的老师、领导，以及阮老师都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爸，我好想你啊！”小航满脸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开始主动说起自己的遭遇，“班上的同学都欺负我，他们说我明明保送了还来学校，是故意炫耀，是故意给他们压力。他们说我是娘娘腔，说我是妈宝男，他们，他们还……”
    说到这里，小航似乎有点羞于启齿，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小航长相秀气，有点男生女相，皮肤也比普通男孩子白皙。他个子不算特别高，有一米七二。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太过劳累，小航比普通男孩子还要瘦弱一些，嘴唇比肉粉色还要淡一些，看起来略带病态。
    听到这里，无论是在场的人，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是心里一紧，已经联想到各种不堪的场景。
    此时小航也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小声说道：“他们还脱我裤子，说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男生。我拼命反抗，才没有让他们得逞。但是他们平时还是会突然扑过来摸我的胸口，问我为什么胸部还没有发育起来，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小航不堪受扰，曾委婉跟妈妈说过，可惜她当时正在写文章，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他也试图寻求老师的帮助，老师倒是找那几个同学谈过，当时他们都答应的好好的，还当场跟小航握手言和。
    没想到前脚离开了办公室，后脚他们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小航，只是更加隐蔽罢了。
    小航的朋友们对于他的遭遇更加无法理解，认为男孩子都是这样玩的，是他想多了。如果实在不想玩，就离他们远一点好了，哪有小航说的这么严重？
    屡次寻求帮助不成，小航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难道他真的就像同学说的不正常？
    自我怀疑之后就是自我厌弃，这种情绪越来越严重，最终演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终于把这些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小航觉得压在胸口的东西虽然还在，却轻松了不少。
    “小航，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爸爸也曾经差点想不开。”詹正诚缓缓说起自己少年时期的一件事，“我小时候也因为长相秀气受过不少欺负，那时老师跟我说，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小航心口一紧，脸上满是心疼，立马否认道：“老师说得不对！爸你不要难过。”
    詹正诚笑了笑说：“我现在知道她说的不对，但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我拿着零花钱买好了农药，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拿着农药在河边坐了很久，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没有直接喝药。
    “后来有个在地里干活的老人过来，他什么都没问我，只给我说了一个故事……”回忆起那位拉了自己一把的老人，即便时隔二十多年，詹正诚还是会觉得心头一暖。
    “何爷爷已经八十几岁了，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一起逃荒，后来家里人陆续都去世了，只剩下他一个……”
    为了活命，他只能沿街乞讨，后来跟同样苦命的姑娘结了婚，再然后国家爆发了战争就毅然决然跑去参军。
    等终于把敌人赶了出去，他也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
    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他欢欢喜喜回家，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另一场灾难。
    他按照记忆中寻找了好几个月，才发现老婆和孩子早在他离开的那一年就死于了战乱，而他们原先的小村子也几乎荒废了。
    不用打仗了，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他却又再次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提着一根绳子就上山了。他把麻绳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刚要把脖子往上套，就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何爷爷从地里刨出来一名被活埋的女婴。他当时想着，既然老天爷就是不愿意让他们好好活着，他俩就非要活下去！他倒是要看看，老天爷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折腾他们！”
    就这样，经历了两次家破人亡的何爷爷，带着这个捡来的女婴组建了第三个家庭。
    “后来这个女婴长大了，成了一所大学的教授，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想方设法劝说何爷爷去城里生活，都被何爷爷拒绝了。何爷爷想着，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干啥给女儿增加负担。”
    “他一个人在农村还自在些！后来他在河边见到了我，何爷爷笑呵呵地说，‘幸亏自己没去！’他趁我不注意拿走了农药，说喝了这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得痛好几天才能死，太遭罪了！”
    没了农药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生怕他走了詹正诚还会想不开。
    何爷爷带着詹正诚回了家，给他做了饭，又让他住在家里。
    此时詹正诚不知道父母和学校老师们都在外面找疯了，等他们找到詹正诚的时候，他正在帮何爷爷拔草。
    “你爷爷奶奶找到我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我揍了一顿，打完又抱着我哭。我当时什么都没说。”詹正诚微微一笑，“你爷爷奶奶性子木讷又老实，这种事除了会增加他们的内疚感，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詹正诚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此时他才敢说出实情。
    “回学校以后，我跟那些欺负我的人打了一架。他们被我不要命的样子吓住了，几个人都没能按住我，活生生被我揍成了猪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的糗事，詹正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为了鼓励儿子，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他已经死了被笑话无所谓，儿子的路还很长，他不能放任儿子这样下去。
    “后来呢？”小航显然没想到，自己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后来啊……”詹正诚的纸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当他摸到过于圆润的下巴时，还愣了一下。
    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突然就有一种可以彻底放飞自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