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无命之人，无法延续后代。”游乌用力握着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指甲深深插入了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掌心，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流。
“我们的重生，本就是偷天换日，借别人的寿命和身体存活下去。这种方式其中一个后遗症，就是会折寿。就算那人只有二十几岁，我们也最多能存活十年，短一点的则只有一两年。”
“巫红重生在那个女人的身体中的时候，她刚刚怀孕不到两个月。或许是母亲的天性，她似乎知道自己有了宝宝，所以硬生生跟巫红一体双魂了差不多十个月。就在生产那一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了……”
听到这里，宋棠脸上已经冷地快要结冰了。
“孩子没保住？”
游乌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会借走属于这个身体的寿命，也包括——孩子。所以在孩子母亲消失的那一刻，孩子也没了。巫红清醒过后意识到这件事，就彻底疯了！她怀了十个月的孩子，被她自己借走了寿命。”
孩子在宣告死亡的那一刻，巫红当场灵魂离体。
她速度太快，游乌没有抓住她。就眼睁睁看着她冲到太阳下面，痛苦哀嚎着，很快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所以那个男人在失去孩子的同时，又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宋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游乌愣了一下，很快他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大颗大颗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
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抖动了起来，抖动地幅度越来越大，直接从床上滑落到地上。
不好！这是魂魄受到冲击，将要溃散的迹象！
宋棠很不想管他的死活，就以他们夫妻犯下的罪孽，打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赎罪！
“含住！”宋棠随手摸到个东西，用力塞入了游乌嘴里，以防止他咬到舌头，又快速以信仰之力稳固住他的魂魄。
在信仰之力的修复下，游乌几乎碎裂的灵魂被飞快缝合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游乌身体的抖动慢慢停止了，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缓，宋棠就知道人救回来了。
游乌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拿下嘴里的东西，发现竟然是一双拖鞋也没说什么。
用力撑着身体靠在床边，就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整个人累得大喘气。
“你们这些年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就这两条人命就突然悔悟了？”宋棠不无讽刺地说。
“很可惜，我只是魂魄撑不住了。”游乌苦笑一声，摇摇头说，“我们早已失去了正常人的一切，包括情绪。除了巫红，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调动我的情绪了。我现在唯一还能感受到的就是痛，只有痛能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游乌费力地抬手，看着上面的伤口。
“活着？”宋棠嗤笑一声，“行尸走肉一般的怪物罢了！”
游乌没有反驳，他咳了咳接着说道：“抓紧时间，我随时会魂飞魄散，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其实像巫红这样因为崩溃，而选择魂飞魄散的族人并不少。”
“重生太多次以后，大家也逐渐明白，活着就意味着无尽的痛苦。大家甚至期盼着身体消亡的那一刻，只要死了就能重新回到湖底。但这样的时间很短，不能超过三个月，不然阴气外露就会被地府发现。”
“我们都是孽债累累之人，被抓去地府恐怕连下十八层地狱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没办法，大家只能继续重生，继续痛苦，这就是个死循环……”
死循环？
为了不下地狱受罚，就不断害人，到底是无奈还是无耻！
游乌也知道他们比畜生还不如，虽然这样想着，他内心依旧是一片平静。
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滩死水。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甚至连五感都在逐步消失。
他已经明显感受到，痛感对他来说也在飞快减弱。
相信过不久他就算砍掉胳膊，也不会觉得痛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跟巫红一样，直接去死？”从未有过的恶毒的话，就这样轻松的从宋棠嘴里吐了出来。
游乌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因为大人们还需要我们啊！他们不用重生，自然不会遭受任何副作用。”
“大人是谁？”宋棠半蹲下，掐着游乌的下巴，厉声道，“说！”
“三百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国战，武国也就此覆灭。”游乌仍由宋棠掐着自己，他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我怕我忘记，所以在我清醒的时候，我把所有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写在了笔记本里。重生一次，我就誊写一次，多亏了这本笔记，我才至今都没有疯。”
宋棠一把甩开游乌，连忙拿起了床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第一页写着两个没见过的字体，宋棠猜测这两个字应该就是“武国”的意思。
第二页开始正式着墨，宋棠快速翻看了一下，一本几乎有字典厚的笔记本，记的满满当当。
前面大部分都还字迹工整，越到后面就越凌乱，甚至还有笔划破纸张的情况。
“你先听我说，其余的你就等我死后慢慢看吧。”游乌又重重喘息了一声，“三百年前，元石城是武国的都城，国战后这里沦为一片废墟。我和巫红都在战争中死去，直到某一天，我们又再次醒来……”
武国已经被灭，元石城也毁了，只有极少部分人逃了出去，其中就有他们的圣子。
他们这一族信奉巫神，圣子传说就是巫神的化身。
他们一族存活了一千多年，这是第一次有圣子降生。
就在大家都以为，武国将在圣子带领之下崛起的时候，武国就灭国了。
“圣子带着武国遗民躲进了深山，为了报灭国之仇，圣子在某个夜晚悄悄使用了族内的禁术，咳咳咳……”游乌抹掉嘴角的血，若无其事地说道，“圣子天生圣体，出生就有深厚的巫术伴生。”
“他以自己为祭品，启动我族禁术，强行把元石城城民的亡魂招了回来。当时回来的亡魂有数千人！没过多久，因为圣子力量不足，维持不住禁术，不少族人当场就灰飞烟灭了。”
“后来下一任大祭司提出，或许有了足够的祭品，就能保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