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钰凑得更近了些,额头轻轻抵着宋芫的,温热的呼吸彼此交融。
他低低问道:“怎么了?”
宋芫抿了抿嘴,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舒长钰唇角稍弯,眼神意味不明,顿了顿才开口,嗓音带着些喑哑:“我怎会生你的气,傻芫芫。”
是吗?
宋芫皱了皱鼻子,一脸狐疑地看着舒长钰,他总感觉舒长钰的神情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只隐约察觉到,舒长钰周身的气压比平日低了些许,好似刻意收敛了几分锐利,却依旧让人不敢轻视。
宋芫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用脑袋蹭了蹭舒长钰的脖颈,说道:“那你去休息一下吧,你都一夜没睡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舒长钰被他这孩子气的动作蹭得心里发软,紧绷的那点劲儿彻底泄了,闷笑一声,轻轻捏了捏宋芫的脸:“别蹭了,怎么跟个小猫似的。”
宋芫轻轻撞了下舒长钰的胸口,嘟囔道:“就蹭就蹭,你快去睡。”
舒长钰伸手揉乱了宋芫的头发,这才慢悠悠躺到外侧,阖上眼睛。
他确实乏透了,几乎两日未眠,精神高度紧绷,此刻一放松,很快便沉沉睡去。
宋芫支着下巴,细细打量舒长钰的睡颜,平日里那双眼藏着锋芒,此刻闭着,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看着温顺又无害。
宋芫越看越觉得稀罕,手指忍不住悄悄伸过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刚一碰上,舒长钰眉头微蹙,宋芫吓得赶忙收手,还好,没醒。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到窗边,屋里烧了地龙,很是暖和,只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
但宋芫病刚好,还是多套了件厚锦袄,这才蹭到窗边。
推开一道缝,只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暖阳洒在雪地上,白晃晃的有些刺眼。
宋芫抬手遮了遮光,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随意扫过院子,不远处,郑管家正指挥着仆人们清扫积雪。
这时,宋芫才恍然意识到不对,他这是睡了多久?
怎么一觉醒来,暴雪已然停歇,一片暖阳映照下的安宁景象,让宋芫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正怔愣着,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慢吞吞地往门口挪。
这时,舒母隔着门轻声问道:“长钰,我能进来吗?”
宋芫忙小声应道:“娘,您进来吧。”
舒母推开门,端着个食盒走进来,看到宋芫站在窗边,嗔怪道:“怎么起来了?也不多躺会儿。”
宋芫笑了笑:“娘,我感觉好多了,想起来透透气。”
“我估摸你也该饿了,就给你送点吃的来。”舒母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热粥、小菜和几样精致点心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宋芫忙笑着说:“娘,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饿得慌。”
“你大病初愈,先喝点热粥暖暖胃。”舒母边说边盛了一碗粥递给宋芫。
宋芫接过,刚喝了两口,又想起什么,往床边瞅了瞅,小声道:“娘,长钰才睡着,咱小声点。”
舒母会心一笑,也跟着放轻了动作,坐在宋芫旁边,看着他喝粥,还时不时给宋芫递上搭配的小菜。
宋芫吃得香甜,一勺热粥下肚,连带着精神都好了许多。
他跟舒母小声说着话:“娘,您怎么会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能不来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冷天的,可不能再着凉了。”舒母心疼地说道。
宋芫不禁赧然,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让长辈这么操心,实在过意不去。
“娘,我没事,就是着了点凉,已经好多了。”
宋芫也没想到就着了点凉能让自己病得这么严重,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倍棒。
前几天在雪地里又是堆雪人又是打雪仗的,都没事,就这次大意了,原以为穿得够厚,在外面待一会儿也没事,结果就着了道。
宋芫也很郁闷,早知道就不仗着自己身体好,顶着暴风雪还在外面多晃悠那几遭了。
还连累身边的人跟着担心。
等他吃完,舒母利落地收拾起碗筷,放回食盒,还不忘轻声叮嘱:“小宋,你才好起来,别乱跑,再歇会儿。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炖点滋补的汤。”
“好的,娘。”宋芫送舒母到门口,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道,“娘,劳您操心了。”
舒母笑着轻点他额头:“傻孩子,跟娘还说这些见外的话。”
“你俩都是我的心头宝,只要你们好好的,娘就安心。往后可得多注意身体,别再让自己遭罪了。”
略微停顿一下,舒母接着说:“这次你生病,真的把大家吓得不轻。尤其是长钰,我还没见他这么慌过。”
“小宋啊,你还不知道吧,他守着你,水米都没怎么进,两天一夜没合眼,就守在这儿。”
宋芫心底猛地一颤,喃喃道:“娘,我都不知道……”
舒母笑了笑:“长钰他啊,打小就内敛,喜怒哀乐都不轻易示人,我还常担心他这性子,往后找不到个知心人。”
“还好有小宋你,能让他敞开心扉。你们俩啊,对彼此都是掏心窝子的好。经过这一遭,往后更要珍惜。”
宋芫抿着唇,满心都是暖意与酸涩,带着点鼻音回应:“娘,我知道,我一定会的。”
“行了,你回屋歇着吧。”舒母说完,转身离开。
宋芫站在门口,望着舒母的背影发了会儿呆,这才转身回房。
走到床边,挨着床沿缓缓坐下。
他凝视着舒长钰的睡颜,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舒母的话,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舒长钰疲惫又紧张的神情,都一一浮现。
是他行事莽撞,那晚他明明可以不出门的,有李力、乾坤两人在,也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结果受了寒、生了病,还让舒长钰如此劳心费神。
宋芫满心愧疚,鼻子微微发酸,悄悄深吸一口气,把喉头那股酸涩和即将涌出的泪意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