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常来吃酒的那些臭男人们，张口就说些甜言蜜语。跟夸所有人一样，夸她两句风采依旧，风韵犹存。
    她也就是跟着装模作样，捂着嘴，陪笑两声。
    毕竟男人的话不可信，他们对女人说的好话，做的好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
    不过就是些本性淫荡，或者为事讨好的虚情假话罢了。
    可十几岁未曾经历过这些腌臜事的小姑娘们，能懂什么哄骗讨好的话，又能求她些什么呢？
    所以林阑珊眼里的清澈真实，和嘴里的真诚夸奖。令芳娘感到不自然，也久违地感到了不自信。
    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不禁轻抚着自己有了眼纹的脸庞。
    心生欢喜，却又感到惶恐与担忧。
    无花可比芳容？
    她如今，真的还能配得上这样好的话？
    她真的还有着曾经倾城的容貌吗？不是人老珠黄吗？
    “姑娘说笑了，芳娘早已年老色衰，哪里能配得上这么美的诗词。”她摇了摇头，失笑道。
    好哇好哇，此时还不美言迎合，更待何时！
    “芳娘姐姐这样的美貌，都要如此想的话。那我们普通人，岂不是得羞愧到难以见人了。”林春意摇头轻叹。
    然后思绪转了转，轻拍妹妹的头斥道:
    “你这丫头，刚学了两天书就开始胡乱用，真是欠打了。芳娘姐姐天人之姿，容貌胜仙，哪里需要去跟那些花儿比较？还不快跟她道歉。”
    “是哦～芳娘姐姐对不起！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我一时半会儿都没想出来哪句诗能衬得上你，都怪我念的书太少了。”林阑珊一脸懊恼地微低着头。
    “这，这道的哪门子的歉……”芳娘被夸得有些脸红，褪去了成熟老练的模样，就像个刚走出家门的青涩闺秀。
    宁琳兰也颇为正经地点点头，然后憨笑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紧张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嘿嘿～”
    “纯真无暇”“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接二连三的甜言蜜语，把芳娘这个在青楼混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夸的是面红耳热，脑袋都开始晕乎了。
    她清咳一声，“三位贵客就此打住吧，再夸下去，我这极乐坊恐怕都要被你们哄着拿走了。若是有什么事需要用到芳娘，直说便是，可别再打趣我这老鸨子了。”
    这些话听着，就像是被人捉弄生了气。
    但她语气轻柔，面上还带着许久都不曾显露出的真心笑意。能看得出现在的心情，是十分美丽的。
    嗯，今儿高兴，心里头也实在舒坦。如果这三位姑娘真有什么事要求于她，她也是能听一听的～
    林阑珊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道:“我们就是听别人说您这儿的饭菜特别好吃，来吃饭的呀。
    而且上次路过大门口，您和好几个长相也很漂亮的姐姐招呼我们说，您家的小食酒水一绝呢。我们听着听着，就馋了……”
    宁琳兰不好意思道:“就是我们第一次来，也不懂这里有没有什么规矩，芳娘姐姐能不能给我们讲讲，顺便介绍几道您这儿的招牌菜。”
    芳娘盯着她们看了半晌，还真就是几个嘴馋的小姑娘呀。
    她噗嗤一笑，用团扇半遮着脸，只能看见弯弯的眉眼。
    “行，咱们这儿好菜好酒多着呢～正午的时候，坊里还有乐舞表演，你们一会儿可以边吃边看。保你们没见过，肯定喜欢。
    想坐大堂还是上二楼包厢？银子都带够了吧，不然你们就是把姐姐夸成天上的仙女儿，姐姐也不能让你们吃白食哦。”
    芳娘还是头一回跟客人讲话这么细致，甚至为她们担心钱的问题，真是着了魔了。
    林春意老老实实地拿了荷包，双手递给她，道:“我们带钱了，这是我跟妹妹的十一两银子，这些够吗？”
    宁琳兰也赶紧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七两银子，“这是我存了好几年的零用钱，芳娘姐姐，我们可以在这儿吃好吃的饭菜了吗？”
    三人的眼神亮晶晶的，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哦不是，清澈的期待。
    这是她们在来县城之前就商量好的，极乐坊，她们今天肯定是要来闯一闯的！
    但这种销金窟，不懂行的人，恐怕不是花几两银子就能离得开的。但要是因为不懂，被坑了几十上百两，那她们也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这才有了从见到这鸨妈开始，直到现在的骚操作。
    搁在平时，她们三个，谁也不是路过个美人就有个牛胆子，上去给人读诗、拍马屁的人呐。
    还不都是为了哄哄老板开心，让老板看在她们年纪小，单纯又真诚的份上，能少坑她们一点儿嘛～
    再把她们预算要花的银子提前准备着，明着就是告诉老板，她们只有这么多钱。
    稍微有点儿良心的老板，自然就会把服务控制在这个价格以内。没必要为了一点儿小钱去搞算计，失了更多客人们的信任。
    当然，要是非得坑她们，那，又是另一种解决办法了呗～
    啊？不想被坑钱，也不想花冤枉钱，那还上什么青楼？
    咦～别说穿越人士了，就是本地人，也没几个不好奇，不想上青楼逛一逛的好吗！
    穷逼就不能逛青楼了？动动小脑筋，嘴上抹点儿蜜，诶！穷逼也照样能逛！
    电视剧里不还有那种二皮脸，没钱又想找姑娘。就花个一两半两的银子，在青楼买一壶酒，死皮赖脸呆一天。
    然后靠着漂亮姑娘来斟茶倒酒的时候，摸一把蹭一下，过个色瘾的。
    人嘛，总是越穷越有招数的嘛。
    话题远了～
    芳娘一脸惊讶地接过银子，看来她们确实是有点儿小钱的。十八两银子在极乐坊里吃喝玩乐一天，倒也不算很差的了。
    不过大堂里都是些喝酒戏乐的男人，叫她们离那么近坐着，怕是容易惹了事。
    罢了，今天心情不错，看在这几个丫头长得乖巧，嘴也甜的份上……
    她在脑中算了一下账，只拿了十二两银子收着，把剩下的还给她们。
    又叫了个丫鬟过来，“带三位贵客上二楼秋霜阁，再送些最好的茶水点心，细心侍候着。”
    然后笑盈盈地对她们说:“这些就够了，你们先去坐着，吃些茶点，千万别乱跑。姐姐待会儿叫人给你们上菜，保管是坊里最好吃的。”
    “谢谢芳娘姐姐！”三人喜眉笑眼地回答。
    芳娘回之一笑，迈着莲花步，姿态优雅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