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这话一出，空气都是骤然凝固一般。
殷断武的迈巴赫停在方墨前面不远处，他只是摇下了车窗，脑袋探出来并没有回头。
就这样透过后视镜盯着方墨，叔侄二人的视线没有直接碰撞。
然而彼此却都是能通过一面车窗的后视镜，看到对方的表情。
“怎么了？”
下一刻，殷断武轻声道。
闻言，方墨心凉半截。
殷叔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吃惊，也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大概都是困惑或者茫然，怎么就突然扯到杀人这种话题上了，然而面对这个话题，殷断武的轻描淡写和平静反而让方墨不安了起来。
砰砰砰！
就在这时，殷断武的车子后备箱传来一阵动静。
伴随着的还有‘救命’之类的呼救。
方墨神色一变，他居然这么快就得手了？
“殷叔叔！”
“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你把董兴云绑走了！？你要杀了董兴云？”
殷断武这时候突然扭头看了一眼方墨，视线中三分薄凉还带有一抹诧异。
他没说话。
但是方墨却是读出了一丝冷漠。
“你不可以杀他！”
“为什么？”
殷断武这下终于是缓缓开口，淡淡道。
“因为他没做错什么。”
没做错什么？
殷断武突然讥讽一笑。
“儿子，不是一个只有犯了错才需要被处决，当一个人触犯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也就有了取死之道。”
“人都是利己主义者，他伤害了我的侄媳妇儿，伤害了我侄子……”
“不是吗？”
听到这话，方墨咬着牙说道。
“如果一个人有罪，有法律制裁！”
“法律管不到的地方呢？规则管不到的地方呢？”
“你在江城的时候，不是也杀过人吗？你难道就没动用过私刑吗？”
方墨怔了怔。
当时李浩文去世，为了查清樱岛公馆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方墨的确也在这个过程中灭了不少下三家的口。
他突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李浩文的事情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当时百合奈奈子那些人有的是办法逃脱法律的制裁，自己走投无路只能选择背弃信仰。
殷叔叔……也知道这些事？
“怎么了？现在开始妇人之仁了？”
殷断武玩味一笑。
方墨咬着牙愣在原地，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他还是依旧坚定的盯着后视镜中的殷断武，他相信殷叔叔也在观察着自己的表情。
“我可以解决！”
“冤有头债有主，殷叔叔没必要因为护短在犯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起码今天董兴云并没有做错什么！”
护短？
他以为我只是在护短？
殷断武突然笑了笑，推开了车门，他手上多了一把手枪。
“我们很多时候都会被主观臆断蒙蔽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你觉得董兴云没有取死之道，但是这家伙犯下的过错和罪却并不少，我杀了他算是为民除害。”
话罢，便是朝着方墨走来。
看到殷叔叔手中那把泛着寒光的枪口，方墨心里突然打怵了一下。
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挪动，目光更是分毫不让的盯着殷断武。
咔嚓——
殷叔叔视线紧缩方墨走来，手枪还在这个过程中上膛，又是一个帅气的单臂上膛动作。
但的确并没有伤害方墨的意思，甚至殷断武的枪口都没有抬起来对准方墨的想法。
三步并作两步，殷断武便是来到了后车厢，站在了方墨面前。
盯着眼前人高马大的青年，殷断武突然笑了笑，然后一抬手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
“主观臆断总是很容易左右我们的判断！”
“比如你觉得我囚禁了董兴云，但其实你猜错了。”
话罢，随着后备箱打开，方墨看清其中那道人影顿时大吃一惊。
“你小时候我让你看过一本书，叫做傲慢与偏见。”
“傲慢是因为身份不同，偏见是因为过分自信，身份和立场的不同，很多时候会产生猜忌和误解，你猜忌我囚禁了董兴云，并且深信不疑。”
“然而……这个人，是董兴云吗？”
不是！
当然不是。
被困在后备箱的人，方墨做梦都没想到。
居然只是一个刚才在场中的黑衣保镖！
他不理解殷断武为什么抓了这么一个家伙。
“他今天踹了你的母亲，按照我和你父亲的交情，这事我碰到了就不可能忍气吞声，所以他应该接受到应有的惩罚。”
“身为主谋的董佳怡固然可恨，但是助纣为虐的他也并不是什么好鸟。”
殷断武淡淡道；
“如果他们心中明白对错，明白什么是恃强凌弱，他当时就不会对你母亲动手了。”
“而且据我所知，董佳怡在港城这些年欺行霸市也并非没有这些人的身影。”
“所以我收拾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话一出，方墨彻底愣住。
对上殷断武平静的目光，他竟然一时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殷叔叔抓走的人并非董兴云，他也不是为了帮自己和月澜姐报仇动用私刑。
这一切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误会和猜测。
方墨当真是应了殷断武刚才那句话，傲慢与偏见中的偏见。
因为彼此身份立场的不同，所以诞生了偏见。
而此刻方墨也是彻底明白，殷叔叔果然是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动用能量清空旅游管理局乘客信息的人，就是殷断武。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的，但殷叔叔肯定是已经清楚了自己身为黑客之王‘峥’的身份。
那句立场不同带来的视角不同，就是这个意思。
他承认，自己对殷叔叔的身份产生了一丝丝偏见！
因为他是‘峥’。
而殷叔叔…是k！
只有老k，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殷叔叔身边，会有林助理也就是那猫女的跟随。
那林助理在组织地位明显不低。
甚至都能左右交易日的结束，她所需要效力的人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走了。”
话罢，殷断武拍了拍方墨的肩膀，上了主驾驶的位置。
不过殷断武并没有启动车子，叔侄二人就这样透过后视镜彼此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气氛安静的人快要窒息。
在殷断武打着发动机的那一刹那。
方墨脑海中万千思绪翻涌，突然开口道；
“所以你就是老k……对吗？”
哗！
纵使彼此心知肚明，但方墨却现在此刻点破了殷叔叔的身份，再度让殷断武陷入了一阵沉默。
啪嗒——
下一刻，车厢中的殷断武点燃一根香烟。
他知道，自己应该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不过自己倒是无所谓。
烟云缭绕间，殷断武淡淡道。
“我们很多时候没办法选择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们可以决定我们要做什么样的事，你可能会想劝我放弃某些东西。”
“但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被身份捆绑，而是我利用了身份，做到了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到的事？
所以殷叔叔需要老k这个身份？
方墨想劝阻的那些话，那些所谓的灵魂发言一下子全部都被咽回了嗓子眼里。
紧接着，殷断武又是笑眯眯的道；
“人生就像是射箭，目标就像是箭靶子，如果没有了目标，我们每天努力拉弓的目的在哪里呢？”
“我小时候就教过你，我们只需要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事就好了，至于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有时候没得选。”
“就像是你，你现在真的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大人吗？”
“但叔叔依旧很欣慰的一点就是，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很荣幸你是我的孩子，‘峥’。”
方墨咬了咬牙。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索性不装了。
“殷叔叔，回头是岸！”
闻言，殷断武摇了摇头；
“航行中的船无法停泊，因为还没有靠岸。”
“人生就像是坐船，我们要决定好自己去哪里，然后再上船。”
“而到了海上，就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船开了，我们就走不了了只有等到了目的地才能下去”
“我的船已经开到了这里，在达到终点之前，停不下来。”
撂下最后一句话，殷断武挂上了前进挡。
车子伴随着一阵尾气朝着外面疾驰而去，留下方墨一个人怔怔地在原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