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这一天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落的……
    儿子刚才过来将沈嬷嬷的罪行说与她听时，她很是抗拒。
    沈嬷嬷是她成亲时就带着的侍女，旁的人都婚嫁出府了。如今天佑也长大成家了，沈嬷嬷说是陪伴了她半辈子的人也不为过。
    镇远将军是她夫君，但鲜少在家，秦氏又不是个张扬的性子，身边的人真不多。
    她对沈嬷嬷是有感情的。平淡的长久的，也是不容易割舍的感情。
    但儿子告诉她的那些阴谋，秦氏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回头想想，沈嬷嬷确实经常人前人后的贬低万玉柔。
    秦氏对儿媳是多有疼爱，多有包容的，所以那些话她并没当回事。是秦氏的不在意，让沈嬷嬷变本加厉了。
    只是挑拨和贬低，惩罚一下也就算了。沈嬷嬷三次私自叫轿夫去儿媳的院中，没有得到秦氏的允许，却算准了每次有客上门的时间。
    要不是柔儿病弱又是个有福气的，保不齐就出了大事！
    不管沈嬷嬷是何用心，都已经不适合留在秦氏身边，留在柔儿身边，留在将军府中了。
    只是刚才秦氏还想为沈嬷嬷谋一个安稳的晚年，现在看到柔儿差点被他们打，心里最后一点仁慈也没有了，只恨不得沈天佑快点动手。
    最为难的是侍卫们。按理说军令如山沈天佑让打没让停，那就得打啊。可少夫人积威已久，人也疯癫，若是不听她的怕是又要闹起来。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便将还没有回神的沈嬷嬷拉到了条凳上。
    一个人用板子按住她的身体，另一个将竹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哎呦！天爷！”
    被军营里出来的侍卫打一板子，饶是有人摁着沈嬷嬷还是差点疼飞到天上去。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侍卫也不惯着她，再次将人拉起来扔到条凳上。
    一院子的人都吓得噤了声，沈嬷嬷家人除了看顾着孙子的，旁的也不敢再出声。
    万玉柔被秦氏拉着往上位走，见沈嬷嬷一下就被打成这样，她急得赶紧拉住了沈天佑的袖子。
    “夫君！别打死她啊！”
    沈天佑磨磨蹭蹭地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万玉柔直视着他的眼睛，恳求地摇了摇头——人她留着还有用呢！
    她眉眼哀愁如画。摇头间耳垂下粉色的圆珠随着主人脆弱地摆动。
    娇嫩，易碎。
    两人对视间，第二板子又落了下去，沈嬷嬷疼得抽气，喊都喊不出来了。听见万玉柔为自己求情，不管是为着什么，她拼了最后一口气也求饶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沈嬷嬷的声音像劈了一样沙哑。
    竟然好意思求自己，万玉柔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然后她被拽了一个踉跄，站定后才发现秦氏挡在了她的身前。婆母拽着她的手还在颤抖，身体却坚定地挡在儿媳的身前。
    受不了，万玉柔撅了噘嘴，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怕是又要变了。
    万玉柔贴近秦氏，秦氏那么娇小，让她从背后轻易将脑袋放到她的肩膀。
    秦氏被她吓得一哆嗦。
    万玉柔在秦氏的肩头吸了吸鼻子，哀怨道：“母亲，我竟不知沈嬷嬷这般恨我……但是她毕竟跟了您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儿媳不准备让她丢了性命……也算全了您对她的主仆之情。”
    说完她还用袖子点了点眼角。
    万玉柔的话让在场的下人都不由地看向了她。打杀下人对京城里的主子也不是新鲜事，特别是犯了错的人。没想到少夫人疯归疯，最后会给沈嬷嬷留一条命。
    “哎呦，”秦氏哪受得了儿媳受这般委屈，转身将人抱进怀里轻拍，“柔儿乖，不是你的错，母亲都知道的。”
    娘俩哭做一团。沈天佑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人抓住狠狠捏在掌中。这种感觉让他无措又愤怒。
    他转身对着侍卫抬了抬手。侍卫点头后，将手里的竹杖交给了下人，然后又将沈嬷嬷绑在了条凳上。
    也就是说40板子接着打，打轻点留口气而已。
    雨点子般的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天佑不在乎。他走向哭泣的两人，大手一挥将她们拥入怀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啊。
    “我们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
    他神色郑重，像用生命在起誓一般。
    关键时刻万玉柔劝下了沈天佑，由下人们继续负责杖刑。所以纵使打了40板子，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沈嬷嬷的命还是保了下来。
    至于她的家人，包括胖孙子在内都被秦氏网开一面留了性命。一大家人被轰出将军府倒也不怕，沈嬷嬷在将军府许久，房产银钱都是不差的。
    唯有沈嬷嬷被留了下来。说是秦氏的意思——让她养好伤再离开。
    将军府的府医治疗外伤堪比太医，还有许多丫鬟婆子伺候，总比扔到外头庄子强些。
    别瞧只是一个嬷嬷被打了板子，闹腾的动静可不小。
    二房，三房的太太都过了府，安国公府也遣了人给秦氏请安，不过他们都没见到秦氏就被打发了回去。
    只有荣国公夫人自己昂首阔步闯进了将军府。
    荣国公夫人在家听到消息，以为是万玉柔不给自家婆母脸面故意打了沈嬷嬷——京城里别的府中得了消息的也都是这般猜想的——等见了秦氏她才知道，自己竟也是沈嬷嬷设计中的一环。
    “你说的可是真的？别是为了袒护你那儿媳……”
    “真的，妹妹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
    秦氏早就哭红了眼睛，拿着帕子一个劲地擦脸。
    “姐姐是没瞧见沈嬷嬷歹毒的样子……要不是柔儿身子弱出不了门，这才没上了她的当，管事也拎得清将人都拦在了外面，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就算我那儿子不与儿媳离心，怕是也会被有心人传得满城风雨了。”
    荣国公夫人心说，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但她更恨沈嬷嬷算计自己的行为。她是勇不是傻，沈嬷嬷显然当她是傻的，竟然想要利用她的暴脾气。
    “妹子，我咋听说天佑那孩子还给沈嬷嬷留了条命呢？”她愤恨不已，“如此恶奴不赶紧打杀了扔到乱葬岗去，还留着人干嘛，可别给自己留了后患！”
    秦氏发泄地哭了一阵，又同姐妹说了会话，现在心里也痛快多了。见荣国公夫人如此生气，反而安慰起她来。
    “沈嬷嬷那样坏，要打要杀的我定然都是同意的。可我那儿媳不肯让我见血，怕吓着我，便说留她一命。剩下的端看沈嬷嬷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儿媳的妥帖，秦氏还宽慰地拍了拍胸口。
    荣国公夫人瞧不上她这个样子，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我看你是被你那儿媳给迷住了，在你眼里她做什么都对，你还有没有婆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