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被邢央问傻了。
    莫名其妙的她一个少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为什么要送货去军营？
    是她手底下没人，还是没有她在其他人压不住货？
    杨柳明明没做错什么，一肚子话却磕磕巴巴说不出来。
    邢央像是看不到她的窘迫一样，还在逼她。
    “我觉得出去一趟是个见世面，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邢央总是能看到杨柳不自信的样子。
    他不知道她长得好，身材好，笑得甜，又听话，有什么好不自信的？
    想着杨柳如果出去转转，多看看外面许多凡夫俗子，比较之下她可能会自信起来。
    杨柳本来以为他是在逗弄自己，没想到他竟然是想让自己出去历练一下。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一下。
    又听邢央说道：“少夫人还没见过军营，你去过后回来可以讲与少夫人听。”
    搬出少夫人，杨柳狠狠地心动了。
    她又向邢央行了一礼，这次说话已经不再磕巴。
    “谢谢邢大人，我会考虑。”
    既如此邢央便冲她点了点头，抬脚离开了。
    等他走后，围观的下人和丫头就更欢乐了。有的两两说着闲话，还有的直接问杨柳怎么看邢央的。
    杨柳该干活干活，面对调侃只是笑笑。如此便显得那些人自讨无趣了。
    等杨柳忙活完回去复命时，万玉柔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果果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的，一会给她拿账本，一会给她捏腿，万玉柔则是取笑果果的身高，两人热热闹闹，像对姐妹一般。
    杨柳在旁边看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果果先看到的她。
    “杨柳姐姐，”小女孩小脸红扑扑地叫她，“你咋不出声就站在旁边看着啊。”
    万玉柔探出头来。
    “咋啦？谁欺负你啦？”
    杨柳想着，果果出去的时候，少夫人从来都是放心的。
    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杨柳对万玉柔行了一礼，说道：“少夫人，我想跟着车队去军营送货，顺便帮您把信送去。”
    万玉柔探出的半身子没稳住，从床上歪了下来，将将用手撑住地面才没磕到脑壳。
    一番滑稽的表演，倒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万玉柔也没顾上自己，瞪大了眼睛呵斥杨柳。
    “……你没事吧？！”
    杨柳看着自家少夫人，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尤嬷嬷就把秦氏院里的哑娘请到了少夫人的院子。
    万玉柔的状态很不好。她撑着额角轻揉，眼下一片青黑。
    昨晚得知是邢央哄骗了她的大丫头，气得她直接砸了一套茶具。
    杨柳没想到少夫人会这么大反应，鼓起的勇气都给吓跑了，缩着脖子就跪了下去。
    万玉柔气得不是杨柳，而是邢央。她气他动动嘴皮子拐了人，却完全没想到这个时代女子的艰难。
    杨柳一个丫头跟着三十多个男人一块去军营送货，就算路上不会遇到土匪，光是府中的闲话就够说上一年的了。
    哪怕再给杨柳带两个丫头，四个丫头……有什么区别？
    要是想拐杨柳出去，前前后后倒是上点心啊！
    万玉柔前脚把杨柳轰回去收拾行李，后脚把自己气了半宿。早上起床头晕眼花的。
    “少夫人，奴婢把哑娘带来了。”
    尤嬷嬷见万玉柔闭着眼睛休息，半天不往自己这边看，哑娘又是个不能开口请安的，便唤了少夫人一声。
    万玉柔这才发现她们两个来了。她让尤嬷嬷将哑娘搀扶起来，又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哑娘是吧，”万玉柔皱着眉道，“我想你应该不哑是吧。”
    哑娘猝不及防，一瞬间被吓出一身汗来。
    连尤嬷嬷都吃惊地望了过去。她刚才去请人的时候还比划了半天，哑娘竟然是装的吗？
    万玉柔也不是非要她现在承认或是否认。
    “我知你在沈嬷嬷手底下讨生活也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她一句话将过去的事情定了调，“我今日从母亲那将你借过来，是因为我身前的大丫头要去军营送一趟东西。就她一个丫头我不放心，身边也没几个嬷嬷能用，就麻烦您陪着去一趟吧。顶多十来天就回来了，可行？”
    万玉柔快人快语，把哑娘说得插不进嘴。
    听到最后少夫人问她，哑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点了点头。
    她在将军府藏了十几年，没想到少夫人竟然是头一个发现的。沈嬷嬷以前对她又打又烫，她都没吱声，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发现的。
    会被万玉柔发现并不难。
    为了筛查秦氏身边忠心的下人，万玉柔将所有人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又找府中的老人询问过。
    哑娘的记录写着她的哑疾是后来得的。按照时间算那段时间沈嬷嬷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并且嫁了几个丫头出去。哑娘很可能是为了自保，故意生病装哑。
    再加上询问秦氏院里的其他人，哑娘平时“笨手笨脚”经常会把沈嬷嬷给秦氏煮的药打碎，因此常被沈嬷嬷打骂。
    就连翟娘子那边也问过，哑娘原先挺机灵的丫头，生了场病之后人就蔫了。后来连她在哪做工大家都不记得了。
    万玉柔更相信哑娘是知道了沈嬷嬷的坏心思。甚至试图反抗和告诫过别人，徒劳无功后只能装聋作哑，艰难求生。
    万幸哑娘对秦氏没有过恶意，甚至可能暗中帮过几次。这才让万玉柔放心地将人留下。
    “在外面您也不方便叫哑娘了，用原来的姓名叫喜儿，喜嬷嬷吧。”
    喜嬷嬷没有嫁人，一直都是丫头的名字，再叫喜儿显得不尊重了，就直接叫喜嬷嬷。
    哑娘，不，喜嬷嬷点头应下。其实她现在还有点缓不过来。
    太突然了，心里突突地跳。
    “果果，”万玉柔朝果果伸手。
    果果站在她身侧，震惊地嘴还没合上，愣愣地看着少夫人——不是，少夫人一句话，哑娘就会说话了？
    万玉柔拍了拍她的头，果果才反应过来，将一个半臂长的竹筒递了过去。
    万玉柔将竹筒递给喜嬷嬷。
    喜嬷嬷猫着腰过去，恭敬地接过。
    “这里面是秋梨膏水。这两天你路上喝，对嗓子好。”万玉柔嘱咐，“如今沈嬷嬷都死了，你也得开始恢复说话的能力了。别因噎废食，为了个畜生自己就不说话了。”
    喜嬷嬷心里百感交集，握着竹筒的手都用力到发白。她踉踉跄跄对着少夫人跪下磕了个头。
    喜嬷嬷全程都没说话，也全程没有否认。
    万玉柔摆了摆手让她回去了。临走让尤嬷嬷给喜嬷嬷发了盘缠，再领着认一下杨柳。杨柳是大丫头，但喜嬷嬷被提上来了，就是秦氏身边的嬷嬷了，杨柳也不能不听她的话。
    万玉柔昨天晚上真是被气得脑仁疼，现在给杨柳安排了四个丫头一个嬷嬷，她才算是放心，又钻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去了。
    本想着晚上再好好送送杨柳，却不想她补觉的时候，邢央见众人都收拾好了，牛车也已经装好，便请示先行离开。毕竟晚上再走出城都会被盘问很久。
    秦氏也不知道柔儿的打算，便趁着日头大亮赶紧打发他们离开了。
    等万玉柔晚上被叫起吃饭时，得知杨柳已经跟邢央跑了，气得饭也不吃了，钻进被窝里继续睡觉。
    这个邢央太晦气了。
    她在被窝里掏出自己的黑名单，邢央的排名已经快要赶上万无双了。
    对，就是这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