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元杰整顿好之后，沈天佑给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接风会。
    赵玉瑞，于翼主陪。徐奎坐在于翼身边他打探弟弟的情况。
    穆元杰瞅着桌上有酒有肉，尽心尽力又不铺张，他很喜欢沈家军这样的风格。
    而且他从京中一路出来不过四五天而已，真没吃什么苦。并不需要什么山珍海味、铺张浪费，倒是这样温馨的场面就很好。
    穆元杰也带了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助手。年长的掌柜——穆掌柜，又干又瘦的老头，眼睛格外亮，看起来就很精明。另一位徐掌柜就长得比较憨厚了。一直笑呵呵的，对军中的士卒都特别客气，看见别人喝酒也会一起举杯，是个会张罗事儿的。
    两位掌柜性格互补，也能更好的协助穆元杰吧。
    穆元杰的小厮同汪飞坐在末席，两个人时不时还要帮忙张罗一下饭菜。屋里全都算上就这么点人。
    穆元杰和沈天佑把酒言欢了三杯之，。这才将酒杯换了方向，举向了于翼。
    “就是这位小哥先行一步，帮我们传递的消息吧。看着你就眼熟，咱们在将军府见过吧？”
    于翼不记得之前见过此人，甚至都不记得他来过将军府，但人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见过的。
    他抱拳道：“大公子好说。我也是想回军营看看兄弟们，这才主动请缨。”
    开头还能礼貌些，说着说着后来就开始跑偏了。
    “我这脚程可快了，两天就到了！哪儿像你们磨磨蹭蹭的，矜贵得很。”
    沈天佑啐他：“谁都像你似的，一出门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得亏是老马识途，不至于迷路。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都没来得及往心里去就翻过篇了。
    赵玉瑞虽然内敛，这时候也知道给众人敬酒，帮将军照顾场子。
    于翼知道自己说的多了，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陪了杯酒。
    等沈天佑和穆元杰聊起来。于毅已经有点儿上头了。
    他拉着想打探弟弟消息的徐奎，贼兮兮地说：“你小子就别担心弟弟啦。那小子好得很，将军府的人都快把他宠上天了。”
    徐奎拍拍胸口且放了点心。他弟弟文文静静的，不捣乱不说话，受人喜爱也是应该的。这算不算亲人眼里出西施？
    且看他放心，于翼还接着说：“我看你啊，马上就能多个弟媳喽。”
    徐奎听了大惊。连沈天佑都朝这边儿瞥了一眼。
    他弟弟徐星多了个媳妇？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可是将军府的丫头？
    “哥哥诶，怎么回事，你可别吓我啊！”
    他那老实巴交，不动不闹不说话的弟弟诶，可别是被谁给欺负了去。
    “我吓你什么？”看他脸都白了，于翼好心多说了两句，“你别瞎担心啊，没人招你弟弟。是你弟弟天天赖着人家小丫头不放。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死皮赖脸的。”
    “你看看你再去接他，他认不认你这个哥哥？”
    于翼本是酒后醉话，谁想差点儿一语成谶。
    沈家军的几个人侧着耳朵听了，心里感受大不相同。有人觉得弟弟找个媳妇安家在将军府挺好的。
    更多的人则是担心。毕竟徐氏兄弟是他们军中的秘密武器。哥哥弟弟相依为命。弟弟要是留在了将军府，哥哥还能安心待在军营吗？或者说哥哥一个人在军营还能发挥作用吗？
    别说众人冷血，这些年军中对他们照顾有加，也是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
    但这些并不方便讨论，全都倒进一口酒里了。
    那边沈天佑和穆元杰还在商讨。
    “我在江南挖掘了一批人才，穆兄这一路上正好去会一会。有用的上的你就收到商队里，合不来的就把他们放在当地。明早我把名单给你。”
    穆元杰感谢地抱拳。他虽在江南有些产业，大多是手下人置办的或是他人上供的。做官时候鲜少能够亲自前往，这一趟过去如同盲人摸象，也是摸索，并不比别人好多少。
    一个当地的俊杰能抵过半个车队，这怎么不能感谢呢？
    “另外我准备了三五十个孩子，你们挑一些安插在商队中。他们一有武功，二没军籍，办起事情来能方便许多。”
    这些人是万玉柔捡回家的，沈元良帮着安置培养的。一些有天赋的，上次回家时万玉柔都让他带回了军营继续调教。
    还别说沈元良那小子不愧从小就是孩子王，把这些人都教导得特别好。大方，自信，敢说话，会争取自己的利益，会有自己的主意。对他们沈家军也不是言听计从的，除非心服口服。
    光看他们的表现，沈天佑就觉得这里面也得有万玉柔的功劳。 在现在这世道，这些孩子的性格，他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沈天佑聊了一下这些孩子的秉性。穆元杰听着还挺新奇的。
    他岁数更大一些。老成也好，顽固也好，他也更多一些。听到沈天佑能把流浪的孤儿乞儿调教得这么好，他很佩服。说实话，在京中见到那些孩子只让人觉得烦躁肮脏。
    “穆兄不必看我的面子，自己挑选一下。这些孩子毕竟出来历练的少，用不好就成了双刃剑。”
    穆元杰连连点头。
    他旁边的穆掌柜眯了眯眼睛。本来沈天佑说往里商队里塞人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为了监视他们。心里吐槽武将就是这样没有安全感。
    不想沈天佑竟然如此直白，还允许他们挑选选择。心里的成见顿时放下了许多。
    荣国公府不管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都太单纯了。有的时候哪怕背上恶名，他们做下人的也要站出来替主子说话。这是他们一大把年纪还参加商队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穆元杰自然拍手答应。
    沈天佑还有事情要拜托给他：“另外还有两个人，麻烦穆兄让他们跟着你们的商队，到江南境内即可。”
    沈天佑向赵玉瑞打了个眼色，后者就起身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他带着窦宁和萍女官回来进了营帐。
    “这位是窦宁，这位是他夫人萍夫人。”沈天佑帮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我表兄穆老板。”
    双方打了招呼。
    窦宁瘦弱但一身腱子肉。萍夫人戴着面纱也看得出容貌礼仪都是出挑的。
    他们站在一起格格不入，像大小姐和下人一样。
    沈天佑是这么介绍他们的：“这两位是我从山寨中解救出来的夫妇。他们要返回江南，虽有自己的护卫，还是想更安全些，便同你们一道过去吧，互相能有个照应。”
    穆元杰答应了下来。心中更加坚定——这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和下人私奔，又被土匪给截住了啊。
    窦宁是个能说的，没一会就融入了穆家人之中。真真假假的，面上是聊开了。
    萍夫人戴着面纱，自从认出了穆元杰的身份后，便一直垂眼坐着。这位大人还算清白的，她不记得在别院见过他。可见他就算来过，也没有做过龌龊事。
    沈天佑坐在上首，看着他们融洽的交谈，饮了一杯酒。
    山匪中前前后后转移到卯胜的已经超过上万人了。大部分寨主还被他压在附近的山中。
    因为有萍夫人管着，窦宁是最先和沈家军合作的土匪之一。并且她们夫妇表现良好，最早转移了所有的山匪，包括容易引起祸事的宫女，全都一并转移。配合的态度，让沈天佑给他们待遇也更好一些。
    本来他们也要一起走的，萍夫人放心不下那些女孩子。但在去北方之前，她想去江南逛逛，毕竟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再回来了。窦宁对她言听计从，这才与沈天佑商量了去江南的事情。
    沈天佑并不反对，只是他身边的人都有军籍，不太方便往南方走。本来还想从将军府调几个人过来，正好穆元杰要去江南，双方倒是同路。
    酒过三巡，穆元杰已经不胜酒力了。虽然他还坚持要喝，但考虑他已经奔波了数日，沈天佑还是不容置疑的，让穆家人将他带回去。
    等架着穆元杰出了帐篷，穆家人还在感慨，沈天佑认真的时候气场真的很强。他们的身体和嘴巴都僵硬住了，根本说不出抗拒的话。
    窦宁还没喝过瘾，不顾客人离开，要和沈家军的人继续喝。
    倒是萍夫人这会儿开口：“你们与其几个人窝在这么小的桌子上喝，不如去外面和大伙一起喝。过几天咱们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大伙都是性情中人，听了这话一拍即合，都不愿意再窝在小桌子上喝闷酒了。于是结伴起身离开。
    赵玉瑞得了沈天佑的首肯，也跟着大伙离开了。只剩下汪飞要留下收拾。
    “你也去吧。”沈天佑说。
    汪飞憨笑着点点头，扔下一桌子饭菜跑了。
    沈天佑看着萍夫人，他知道她是故意支开窦宁，支开其他人的。
    帐中只有孤男寡女，沈天佑为了避嫌没有上前，端坐在桌前。
    “萍夫人还有何事？”
    萍夫人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才问道：“将军可是要与璃王合作？”
    沈天佑挑眉，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不等他解释，萍夫人直接说道：“将军务必记得——太子才是正统，瑞王亦能服众，只有璃王不过是虚张声势。还请将军三思。”
    本来没当回事的沈天佑被她这话给气笑了。
    “对于璃王……我可怜他。”他在脑中搜刮形象的词语，“璃王像是出生就被判了死刑，然后又被人遗忘在死牢中的死囚一样。死牢窗户中透出的阳光，就是他能抓住的所有希望。”
    原谅他只能回想出这些阴暗的东西，因为是他太常见的画面。
    “璃王身为皇子的原罪是什么呢？只因他有一个贫贱的生母。”
    帐中再没有了多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