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了他插队全程的小陆跟合安撒：“……”
    合安撒：“…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跟他一样吗？”
    他这话出来，周围排队的镇民对他们两个投来充满警惕的注目礼。
    “不了。”小陆道：“先离开这里。”
    这儿人太多了。
    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子里。
    林陌收回看向他们的视线，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口罩跟帽子带上。
    后面说不准还得去镇长家逛逛，到时候要是被镇长认出脸就不友好了。
    “铛铛铛——”
    上学铃一样钟声迅速扩散。
    本就安静的规则厅更加寂静，似乎连呼吸都被放轻了。
    林陌听到了脚步声，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他没有转头，而是跟其他镇民一样目视前方。
    脚步声走到他身侧时顿了顿，林陌余光看到了一双棕色皮鞋。
    他精神骤然紧绷，防止镇长的发难。
    下一秒，棕色皮鞋迈出，朝亭子中心走去。
    好像刚才的停顿只是歇歇脚一样。
    林陌这会儿终于能看到镇长的样子了。
    先是背影。
    镇长穿着民国时期读书人穿的那种长袍。
    跟惯常印象里的脑满肥肠不一样，镇长的背影清瘦，有些佝偻。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林陌，跟林陌短暂对视上之后挪开视线。
    林陌看清了他的样子。
    短发，面容清瘦，眉眼阴郁，两颊上的皮肤微微下坠，嘴角有很严肃的一道道纹路。
    整个人看上去就跟被工作折磨的完全没有一点儿生机，仿佛行尸走肉的存在一样。
    奇怪。
    难道所有人都听他话的镇子里的镇长，不该是作威作福的吗？
    怎么这人看起来跟下一秒就要挂掉一样？
    “各位镇民，先来宣布昨天的情况。”
    林陌发现自己前面跟左面坐着的镇民一下都挺直了身体，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对接下来的话很关注的样子。
    “很幸运，昨天没有知法犯法，破坏规则，为我们带来不幸的恶徒。”
    好几个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让我们为幸运而祈祷。”
    镇长说着，转向东面太阳升起的方向低下头。
    镇民们齐齐低下头。
    林陌也跟着做。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镇长抬起头，“好，让我们来开始今天对教诲的聆听。”
    “我们聆听教诲是为了，明目，明心，不被欺骗，不被蒙蔽，不被欲望指使，回归最真澈的自己。”
    “人应该知足，应该满足，拥有太多欲望的人是恶毒的，是妄图剥削他人的。”
    “因为资源是固定的，大家共有的，但贪婪会让人想独吞他人的资源，所以我们必须戒掉贪婪跟私欲。”
    源源不断的声音响起。
    林陌迷茫的坐着，眼前有些模糊，那些字句却一句句往他耳朵脑海里钻。
    他仿佛坐在一个雪白安静的世界中，满世界都是沙哑的声音。
    思维混沌如泥浆。
    “是剥削……”
    “贪婪会让人……”
    “必须戒掉……”
    他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念出来了。
    这里是游戏！是镇长面前！出声非常危险！！
    危机让林陌清醒了一些。
    他耳朵里传来密密麻麻的重复声。
    这时他才发现，那些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念出来的。
    而是他周围的镇民们说的。
    机械性的一遍遍重复着。
    “哒、哒、哒……”
    镇长在镇民重复这些话语的时候脚步急促的走动着。
    镇长似乎不打算离开亭子的范围，因为不管再怎么走动，那声音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人应该知足，应该满足……”
    林陌的思维再次混沌起来。
    他用力掐自己的手心，手心都感觉到湿润了，却一点儿不觉得疼。
    不行……
    不能这么下去。
    最起码得知道镇长到底在干什么……
    林陌用力睁大眼睛，微微抬头朝亭子里看过去。
    穿着长袍的男人正在一下又一下，表情狰狞扭曲的敲击自己的头部。
    林陌看到有灰色的东西钻进他的头颅里。
    是什么？
    那是什么？
    虫子吗？
    为什么镇长看上去那么痛苦……
    为什么我的头也忽然好痛……
    林陌失去了清醒的思维。
    他呆呆的站着，嘴里吐出跟其他镇民一模一样的话语。
    跟镇民们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远处，趴在院墙上用望远镜看着规则厅这里，仔细的盯着镇民的嘴翻译唇语的合安撒望远镜偏移了一些，落在表情空洞麻木的林陌身上。
    “林陌好像中招了……”
    “嗯。”小陆表情没有变化，“继续。”
    他之前经历过精神污染游戏本。
    这次在听到‘教诲’、‘聆听’跟‘规则’这些词汇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次游戏很有可能会遇到精神污染。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排队而是离开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不跟其他人说清楚，就那么看着林陌脱离队伍——他跟他们又不熟，他们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用命换取的游戏经验告诉其他人？
    以及，死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死的只剩他一个。
    那他就直接通关了。
    不过这个规则厅跟镇长真的有问题。
    一看镇长就会被对方捕捉到，敏锐的回看过来。
    且望远镜看不到规则厅内的情况。
    确切来说，是看不到镇长进入规则厅之后，厅内的情况。
    在镇长进入之前，他们的望远镜是能够看到厅内的。
    也正是因为镇长的敏锐，他不想被镇长反窥探，看望远镜的工作就交给了合安撒。
    很巧合的，合安撒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有用，说自己会唇语，给小陆做翻译。
    合安撒听到小陆毫不在乎的冷静口吻，只能继续观察。
    镇民们还在念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念。
    合安撒也跟着念。
    在他念第三遍的时候小陆就叫停了。
    “行了，别念了。”
    小陆开口制止，“规则厅什么情况？”
    合安撒看了一眼，实话实说：“还是看不清。”
    就跟眼前蒙了一层浓雾一样看不清。
    就这样，过了许久，接近十一点的时候，镇民们终于停下了嘴里重复的洗脑话语。
    林陌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脱身，看了眼镇长。
    镇长又恢复了沉郁疲倦的模样，他拿着一个线装蓝皮书，用铅笔在上面慢吞吞的写着字，眉头紧皱。
    没人打断，等他写完之后，抖了抖蓝皮书，他盯着蓝皮书念：“最新规矩——不得随意插队，不得道德绑架，大家要遵守规则，不得钻空子。”
    镇民们看向林陌。
    就像向日葵一样整齐。
    镇长也跟着看过来。
    林陌口罩下面的脸非常镇定。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他这会儿可能还会非常自如的仿佛明星一样跟其他人微笑点头。
    能让规则为他书写。
    他可真牛。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