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流里流气的男子立即抬起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怎么？你认识我魏哥？”
万姿架起二郎腿，哟呵了一声：“认识，不但认识，还是熟人。”
她盯着这个男子，表情不善，个子小小的，气势逼人。
男子察觉到有些不对，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心虚，再度左顾右盼起来。
“你出去，我们借你的宝地一用。”万姿尽量和颜悦色。
男子二话不说抬脚就走，连一秒钟多余的停留都没有。
万姿看着赵思怡，她已经不再哭了，表情木然下来，眼睛和鼻头还是红通通的。
“说吧，你要我留下，就是愿意让我知道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思怡眼泪又滚下来，她抹了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
两个多月前，她被某航空公司直接看中，专业调剂去了空乘专业，她也很喜欢，就欢欢喜喜等着去上学。
她和女同学来拍艺术写真庆祝成年，脱离家庭开始独立。
男子叫李晓，他接手后，把工作室做了新的改装，推出了一系列艺术照，价格实惠，效果不错。
李晓一张油嘴特会哄人，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朋友。
赵思怡常过来玩，暑期还来帮忙发传单，赚些零花钱。
“没多久，他就说这里可以拍私房照，还给我看了照片，的确很漂亮……但我当时没想拍，我觉得太露骨了，可经不住他一直说一直说，我没经住，想试试，就拍了。”
赵思怡吸鼻子，睫毛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一颗颗往下落，却不敢大放悲声，她知道万姿最讨厌人哭叽叽。
刚满18岁的女孩自以为成熟，实则还是懵懂的，又实在喜欢人家对自己好，抓住些甜言蜜语就以为是真心，很快沦陷。
拍照时，赵思怡和摄影师发生了亲密关系，就在摄影棚内。
02
“那就是说，你们真的在谈恋爱了？”万姿问。
赵思怡摇头：“不是，我刚开始也以为是，可实际上不是。那之后，他很快就冷淡下来，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没追着问，我想，了不起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吃了亏，女孩也没处说，总不能和继父说吧，而赵依琳，她也没想过要说。
她默默忍下来，和李晓时近时远维持着一种她都不知道怎么定义的关系。
说谈恋爱，还不如说是李晓的免费炮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赵思怡也在到底是不是恋爱中迷糊，但她太想要一点暖，哪怕是虚妄的，暂时的，也行。
“我们维持了一段时间，有天晚上，他突然带我去酒吧，见了他的一个朋友魏哥。”
赵思怡是美的，瓜子脸小小，有股子韵味天成的青涩风流，一眼就合了魏源的胃口，他当天晚上就对赵思怡上下其手，握着小姑娘的手不放。
赵思怡后来受不了，找了个理由就跑了。
她再傻也知道魏源居心不良，而且李晓恐怕也真是轻贱了她，不然不会不当面阻止。
赵思怡立即就和李晓断了，没有再理会他。
“可那天开始，李晓就频繁说要见我，还说要我再去见魏哥，甚至说要来家楼下找我，我害怕，又跟着他们去过两次酒吧，但都中途找借口跑了。”
万姿嗯了声：“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今天怎么会拿刀上门？”
赵思怡咬着嘴唇脸上一片屈辱，过了好半晌才接着往下说。
她没敢报警，李晓是打着恋爱的名义和她发生的关系，不算强来。
找人揍李晓一顿？由头呢？即使有由头，找谁来揍才是可以的？
赵思怡在北京，除了赵依琳，并没有其他依靠。
继父？算了吧。
姐姐？万姿对她的敷衍和表面客气，她看得出来，她没想过找万姿。
就这样，她一直忍让着，躲避着，直到大半个月前，李晓给她发了个照片。
03
是她的私房照，还配上了一些恶心巴拉的情话。
当时赵思怡已经进入大学，也从那种糊涂中拔了出来，她看着这种话只觉得想吐，真正意识到自己所遇非人。
“私房照上没有我的脸，我就想算了，不理他就好了。”赵思怡抹了把眼泪。
可她到底还是天真了，她这么漂亮鲜嫩又听话的小羊羔，李晓怎么可能放手，他开始给她打电话骚扰，一个接一个，发信息，各种轮番轰炸。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在想：只要不理他就好了，他总不能一直纠缠下去吧。
摄影室就在家里小区门口，是个开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店，她不想事情宣扬出去丢脸。
可谁知道，昨天李晓给她发了一段视频，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的视频，高清版的。
“他说他是在清理相机内存时发现的，说那天没有关角落里的相机，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切换到了录像功能，就全录了下来。”
一共二十分钟，她的脸，她的所有，都能看清，无码。
赵思怡要疯了，她给他打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大吵特吵，李晓说得很无耻，说她如果要把原件拿回去，就再过来陪陪自己，不光陪自己，还要陪魏哥。
玩厉害的。
“于是，你就提刀上门了？”万姿看了眼被自己踢到角落里的那把新水果刀，赵思怡憋红了脸，点点头。
“他说的话，你有录音吗？”万姿问。
赵思怡摇头：“昨天吵架的没有，之前的即使有，也没什么用，他一直说我们在谈恋爱，而且这种东西在恋爱双方中传递，没有违法……”
赵思怡往地上一蹲，又想哭，竭力忍住。
“姐，别报警，我妈说过，她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生活，如果没面子，她宁可去死。”
万姿挑了挑眉，讶异：“你妈知道这件事？！”
这话是一个母亲该说的吗？
04
赵思怡摇头，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流：“没有，我妈不知道，是她之前被爸爸逼着生孩子时跟我说的，她说要稳定的生活，要面子，再苦也不想回到从前了。”
赵依琳畏惧了漂泊和没有方向，把这段二婚当作毕生事业来经营，住在这里，熟人众多，邻里街坊都知道万家的事，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呢。
在看这个后进来的老万家的女人，到底和原妻相比如何。
好，还是坏。
尽管和他们没关系，但他们就爱说，说得还很带劲。
“你和你妈都是这边交口称赞的人，大家都说你们好，我妈就硬着一口气，说我们也要好好的，绝对不能比你们差，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说。”
赵思怡看着万姿，六神无主。
她今天会提刀过来是一时冲动，也没想那么多，但即使是一时冲动，她也宁可杀人，也不要私房照的事情被人知道。
杀人会被人议论三天，可桃色新闻，大家会议论三个月的。
再说，她没想杀人，她只是想给李晓一个教训，让他不敢再来纠缠她。
万姿坐在椅子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感觉一口浊气不上不下，都快憋死了。
“硬个屁的气，我妈都过世那么久了，有本事和死人较长短，干嘛不好好活着，比谁命长？”万姿怒言，“你确定不要报警？”
她怒其不争，但又知道这种事可能还真如赵思怡所说，报警也没什么用，顶多算是恋爱纠纷，寥寥几笔就带过了。
而赵思怡今天提刀来见，可是很多人亲眼看到的。
她对具体的法律条文不清楚，就给陆景明打了个电话，盛行有律师，专业的法律人士。
陆景明想过来，被她制止了，他立即派了律师过来，那是个大律师事务所，商业案、民事案都有专家。
“真不用我过来？”他问，万姿还能听到他身边有人轻声交谈的声音，说的都是些交易名词。
“不用，你先忙你的，有律师来就行了。”万姿说。
05
另一个房间的李晓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他给魏源打电话，被狗血淋头骂了一顿。
魏源是他在夜场认识的朋友，“万燃”这两个月开始走自主品牌，模特、拍照都不少，魏源给钱爽快，李晓正拼命往上攀呢。
谁知道玩了个妞，妞的姐姐竟然和魏哥有旧恩怨，按照魏哥的话，就是“别提我，提我你会更倒霉”。
呃……是更倒霉了，律师都来了。
万姿靠在墙上听着，听着那个民事大律师舌灿莲花，轻易地让这件事化为无形。
李晓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删除了，写下了绝对没有再留底的保证书，并答应永不再纠缠赵思怡，也不追究她今天的举动。
事情办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万姿等人正要离开，李晓站在背后阴阳怪气开了口。
他心里不爽极了，魏源的话被他丢在了脑后，要再不说点什么，他就太孬了。
“小妹妹，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哦，别谁的地儿都上。”他呵呵呵笑着，猥琐至极。
正在下楼的赵思怡脚步一顿，脸瞬间通红，屈辱又难堪。
万姿回身看过去，她目光冰冷，笑到一半的李晓卡住，讪讪闭了嘴。
“你以后也要小心点，女孩子骗多了，当心碰到一个手不抖的。”万姿轻哼一声。
李晓脸白了白，没敢再作声。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下午，三个提着铁棍的人进了这个小摄影室，见东西就砸，把摄影室砸了个稀巴烂，不管是电脑还是相机，甚至是李晓的手机都没逃过，都被砸碎丢在了地上。
那三人几分钟之内完成了这个“壮举”后，立即撤走，从头到尾没给李晓一个喘息的机会。
来去匆匆。
当然，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一提。
06
亲自送律师上了车，万姿送赵思怡回去。
“以后碰到这种事，你还是可以找我的。”万姿说，“你到底涉世未深，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赵思怡低着头坐着，嗯了两声，补了句对不起。
她最后曾闪过找万姿的念头，但她不知道万姿会不会记恨她之前曾对陆景明有过短暂秒动的心思，虽然那已经过去很久，却还是心虚。
她怕万姿说：如果不是你自己轻佻，怎么会引来渣男缠身？
她怕万姿觉得她不自爱……
“年轻的时候爱上几个渣男，被人花言巧语骗了摔几跤，都没事，谁不是跌跌撞撞长大的，摔倒了就爬起来，接着往前走，别走到死胡同里就行。”
“以后拿刀的事就别做了，你都没什么力气，还学人玩刀，小心真出事，哭都没处哭去。”
“还有，既然读了书，就好好读进去，日子是自己的，前程也是自己的，我还是那句话，多留点本事防身，那些东西，别人拿不走。”
赵思怡一直点头，万姿看着她上楼，开车离开。
这件突发事件让她最惊讶的，是魏源竟然搅和在了其中，而且没底线到看到一个漂亮小姑娘就去碰，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
这是因为段红进去了，他没人管了？
听说这两个月，“万燃”发展得也很不错，下个月就有一批独立品牌服装出来，是明年春天的春服。
没有了段红这个金字招牌，魏源也混得风生水起。
他从来都有才华，只是人品过于低劣。
万姿皱了皱眉，点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翻到一个三天前给她打了好几次的固定电话上。
这个电话她当时没接到，一共打了四个，连续打的，没有间断。
她后面拨了回去，以为是哪个客户，结果是个……她的手指不小心又碰触了拨打，手机里传来一声机械女声：“您好！欢迎你拨打北医八院，请拨分机号，查号请拨零。”
北医八院？
万姿挂了电话，给陆景明又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秒接。
“景明啊，你记不记得，段红当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是哪家医院来着？”
陆景明在开会，他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离开一下，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北医八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