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道毫无抵抗之意，也没多说什么废话。他就这样静静地跟随着他，庙内的篝火，还是由李世民点燃的。
    他对这位被称为皇帝的心思完全看不透彻。
    “朝廷军队大多不熟悉城南地区，这里十分偏僻，很多地方都荒废掉了。”
    “长安城太大了，总有一些地方是陛下光辉照射不到的角落。”
    “许多坊市之中，竟然还有农田存在。”
    “长安最底层的老百姓就住在这些地方，想必陛下也不曾知道有这样一个角落吧？”
    “躲在这里，就算朝廷军队前来搜查，短时间内也很难发现我们的踪迹。”
    秦怀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掰成两半，扔给李世民一半。
    “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陛下只能将就一下了。”
    说完，他又从腰间解下酒囊，喝了一口，随后也扔给了李世民。
    在摇曳的火光下，两人沉默无言。
    李世民吃完饼，又喝了两口酒，目光落在那座破碎的神像上低声自语：
    “这里原本是一座龙王庙。”
    “当年城南的百姓想把庙推倒，在后面再建一座大殿，为林帅立一座庙宇。”
    “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怀道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李世民轻轻挥手示意：“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朕没少来过城南，你父亲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前面那个巷口有一棵老槐树，沿着巷子走到底就能看到他的草屋。”
    “为了避开朕，他还特意从府邸搬了出来。”
    “在长安，哪里能逃过朕的眼睛呢？”
    秦怀道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显得有些尴尬。
    李世民微笑着说：“看来在你眼里，朕是个昏君？”
    秦怀道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李世民苦笑一声，感慨道：“没错，三年前朕确实做过一些昏庸的事。”
    “这些年，朕一直在设法弥补。”
    “所以，朕从未怪罪过任何人。”
    “九万将士的牺牲，林帅的离职，世家势力的膨胀，边疆战败，这一切都是朕亲手酿成的。”
    “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简单地划分为黑白是非。”
    “朕也有朕的难处。”
    “朕同样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活生生之人，并非一块冰冷无情的石头。”
    “难道朕愿意忍受吐蕃的欺辱吗？”
    “难道朕甘心让大唐就此一蹶不振吗？”
    “做皇帝，要比你们想象中的辛苦多了。”
    火光照亮了秦怀道略显稚嫩的脸庞，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少年脸上的迟疑渐渐坚定下来。
    “无论如何，我们大唐绝对不能和亲！”
    “如果陛下您愿意出兵，怀道愿意誓死报答陛下！”
    李世民挑了挑眉毛。
    “这么说，你的目的就是帮朕，甚至不惜触犯诛九族的大罪也要阻止两国和亲？”
    “那如果朕不同意呢？”
    秦怀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慌张，少年的纯真和冲动让他根本未曾考虑过多。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金锏，试图震慑李世民。
    但对于皇帝而言，此举并无任何作用。
    在渭水河边，他曾率领三千兵马与突厥对峙，展现出无比的勇气。
    在洛阳城下，他曾带领三千玄甲军，击溃了王世充的十万大军，成为天策上将。
    他又怎会惧怕一个少年？
    “那么，如果朕不同意，你就要杀掉朕吗？”
    李世民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秦怀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过于幼稚，经历的事情太少。
    甚至连帮助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只凭借一股少年的热血和冲动行事。
    这既好，又不好。
    少年的脸颊涨得通红，金锏架在了李世民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
    “陛下，您一定会答应的。”
    李世民淡然一笑。
    “不，朕不会答应。”
    “如果你觉得不满，认为朕做得不对，尽可以杀了我。”
    “前提是你真的愿意动手。”
    秦怀道心中一震，他们秦家深受陛下的大恩，即使李世民再昏庸，他也决不能狠下杀手。
    这是一个纯粹的少年，最基本的原则底线。
    “哗啦啦——”
    庙门外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浓重的夜色中，一群黑衣人不知何时悄然而至。
    月黑风高，刀剑出鞘。
    随着这群人的慢慢走近，李世民和秦怀道脸上的神情均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