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立着神像的地方站了一个人，罩着漆黑的斗篷，周围的烛火映照着他，影子被拉成怪异的形状，在他脚下张牙舞爪。
    信徒们整齐站在阶梯下，弯下腰背：“大祭司。”
    见礼后开始汇报起这次计划的执行情况。
    这些疯子将信仰着诸神的人称为异教徒，自己倒是仿照着弄出了深渊教会，还选出来了个大祭司，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神”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隐藏在信徒中的一个黑衣人表面上恭顺地低着头，实则在心里疯狂吐槽。
    不怪他身在敌营还放松地跟回家一样，实在是在场的人没一个能打的。
    这些深渊信徒就是纯纯的普通人，没当场掏出炸弹给他们来一发都是看在深渊献祭这个不可控因素的份上。
    他和周围人一样低着脑袋，因此也没发现，台上的人原本呆愣的眼神倏然一变，透出阴郁和残忍。
    “我们当中，混进了异类。”
    低而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悚然一惊，呼吸声都几乎轻不可闻。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无比。
    有个新加入的人约莫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只想着表现的机会来了，在一片寂静中举起了手：“祭司大人，我有个……”
    嘭。
    他的头颅炸开了，鲜血脑浆碎骨浇了旁边的人一身。
    黑衣人皱了皱眉，在下来之前他接触过那人，并做了一点点暗示，为的就是需要的话来搅个局，现在看来还是不够保险。
    想多无益，主要是，他是怎么发现的？
    在思考的同时，他已经启动了备选方案。
    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几乎让人怀疑是自己幻听的窸窸窣窣声。
    “啊！”
    “什么东西？”
    一声惨叫声响起，旁边的人看清他的情况连忙后退，有动作慢上半拍的接连发出惊恐的叫喊声，其他人见状向四周疯狂逃窜，引起不小的骚动。
    在他们身后，漆黑的影子涌动了起来，被掏空的干瘪尸体在其上沉浮，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逃跑人的背影。
    下来的路只有一条，一堆人挤成一团，生怕自己留在最后，奇怪的是，没人向立在台上的祭司求救。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得不寄希望于大祭司了。
    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好不容易有人从推搡中挤出来，沿着台阶向上跑了一半，就见上面的阶梯空了。
    “不……不可能……”
    脸上沾着血的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断裂的台阶，他突然想起刚才亲手推向人群当挡箭牌的好友。
    他们合力才得到了一个冲出来的机会，但要是直接跑的话，后面的人一定会追上来的……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
    被他推向那些人的时候，好友神色恶毒，几乎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他想他要逃出去，他要回去找他的母亲，跟她说他错了，以后一定听话，离深渊教会远远的，至于好友，他会去追悼的。
    年轻人怔怔站在断裂的台阶前，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来人没看到前方断裂的阶梯，看到有人挡路也没减速，狠狠撞在他背上。
    嘭。
    两人一起坠落。
    推搡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上面有敌人吗？”
    “上不去了……”
    “我们求大祭司吧……”
    不知道是谁先说出了这句话，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大祭司。
    他还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尊真正的神像，无悲无喜无惧无怖。
    哪怕他们都要死了，他也毫不在意。
    涌动的阴影绕开台子，向着这边追过来。
    “那东西绕开了台子……”
    有人注意到阴影的动作，小声开口。
    一个人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突然狂奔起来，几个呼吸间就翻上了台子。
    大祭司立在那里，似乎并不在乎。
    人群再无顾忌，向着台子跑去。
    一个人，两个人……二十，五十……
    台子的面积是有限的，台下的人拉扯着台上的人，边缘的人试图挤进中心。
    大祭司周围的空隙越来越小，半径从刚开始的一米到勉强碰不到别人，再到和人群挤成一团。
    甚至，有人推搡起他来。
    第一个不小心碰到他的人还害怕到浑身发抖，当场就跪了下去，看他没反应就放肆了许多。
    黑衣人在台下有些不解，先前爆头的人尸体还在旁边躺着呢，哪怕是对方没反应，这也太过大胆了吧，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
    人群不知道他的疑惑，大祭司被推下了台子。
    斗篷的兜帽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平凡的脸，再无一丝神秘可言。
    就好像神明被拉下了神坛。
    黑衣人看向旁边一个和大祭司一起被推下来的人，眼中光芒一闪。
    那人神色一恍惚，突然对着大祭司吐了口唾沫：“呸！不过一个容器，大祭司已经离开了，还装什么呢！”
    原来如此。
    大祭司是台上的人，台上的人却不一定是大祭司。
    周围的阴影再无顾忌，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视为安全地的台子扑下。
    阴影噼里啪啦砸在他们头上，一只只有着漆黑甲壳的虫子从任何一处可以钻进去的地方钻入体内，不一会儿就啃食到只剩一张皮。
    虫子填满了内部，撑着黑洞洞的嘴巴和眼眶转向还活着的人。
    这台子四面空旷，没一处地方可躲，他们倒选了个好地方。
    黑衣人抓住大祭司的肩膀，虫子从身边爬过，并不伤害他。
    “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
    另一个黑衣人走过来，看着台子上的惨剧开口。
    “我问过了，他们的上层全部参与了这次的计划，都还没回来，就一些小喽啰。”
    这些小喽啰论实力或许不行，但他们数量众多，又隐藏在各大城市，这次的计划离不开他们的贡献。
    “你们不是深渊的信徒？！”
    一直呆呆愣愣的大祭司突然挣脱了黑衣人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和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声音极尖，一声叫喊盖过了满室哀嚎。
    “是异教徒！
    无信者！
    破坏祭祀的人！
    深渊的祭品！
    抓住他们！
    献给我们的神！”
    伴随着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利叫喊，台上的人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狂热，就好像看到了满汉全席的饿死鬼。
    黑色的虫子还在啃食着它们，甚至有个人眼眶中都爬着虫子。
    但他们还是站了起来，用狂热的视线看着他们，
    用唱诵史诗的语调整齐划一叹息道：
    “深渊——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