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将擦净的白瓷花瓶重新放回原位,这才看着冯贵人认真的说,“主儿怀着身孕,吃了吐,吐了吃,受尽了苦楚。
好不容易熬到如今龙胎稳定了,不吐了,您更得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奴婢在民间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妇人在怀孕期间,下地干活,过于劳累。导致生完孩子就落下病根儿。
什么腰疼腿疼还有头疼之类的,总之就是严重的很。
主儿虽然不用干活,可读书也是很累人的啊。主儿可得好好保养才是。”
冯贵人啪的一声合上书,长叹一口气,“嬿婉,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现下外面是多事之秋,未来的继后不知道会是皇贵妃、纯贵妃,还是诚贵人。
你不许我随意出门,怕遇到了旁人惹出事端,伤了龙胎。这便也罢了。
可如今,你连书都不让我看了。我这一日日的闲暇时间,该如何打发啊。”
魏嬿婉挠了挠头,也有点不知所措。“不如,主儿再睡会儿?”
冯贵人对于这个提议极其抗拒,连连摆手,“我不睡,我睡多了头晕你又不是不知道。
嬿婉,你这样在意我腹中的龙胎,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我肚子里这个到底是皇上的孩子,还是你的孩子了。”
魏嬿婉面皮一红,手中的抹布往桌上一甩,“主儿,您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冯贵人看着魏嬿婉又羞又怒的表情,只觉得可爱又生动。
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嬿婉,别生气了,我不打趣你了就是。
可我实在无聊的紧。不如,我闭目养神,嬿婉你念书给我听好不好?”
冯贵人指着桌案上的杂记,眼中泛出亮亮的星芒。
魏嬿婉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主儿,我识字不多,怕闹了笑话。还是让杏儿姐姐念给您听吧。”
杏儿闻言连忙后退了三步,苦着脸求助似的看向冯贵人,“主儿,我最讨厌念书了。一看到那些小小的方块字,我就头晕。”
无奈,最后还是魏嬿婉拿起了书,坐在了床榻边的矮凳上,磕磕巴巴的念了起来。
好在这是本讲述地理风情的杂记,字并不难,语句也十分通俗易懂。魏嬿婉读着读着,竟慢慢沉浸了进去。
冯贵人靠在一旁,眉眼舒展的闭目养神。
杏儿则拿来绣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就着魏嬿婉朗朗的读书声,认真绣起了花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嬿婉除了伺候冯贵人养胎,就忙着阅读杂记。
一本读完,还意犹未尽。冯贵人又拿了许多藏书,任她选阅。
读书之时,遇到有些不懂的地方,魏嬿婉就拿树叶当作书签。待冯贵人睡醒或者精神好的时候,再向她请教。
问题少的时候还好,有时候问题多了,魏嬿婉难免有些记不住。
冯贵人就叫她自己拿笔记下来,免得遗忘。
可当冯贵人看到魏嬿婉那一手歪歪扭扭,墨团一样的丑字时,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索性,冯贵人又开始手把手的教魏嬿婉习字。
魏嬿婉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不愿意麻烦冯贵人。
可冯贵人说,以后魏嬿婉嫁了人,管家理账的时候,若是拿不出一手像样的字,是会被夫君和下人轻视的。
魏嬿婉还是不肯,生怕冯贵人劳累伤神,影响腹中孩子。
无奈,冯贵人只得把卢太医叫来。
卢太医拍着胸脯保证,适当的活动会有助于产妇和胎儿。魏嬿婉这才肯罢休。
她拿起毛笔,在冯贵人的指导和杏儿的调笑声中,开始颤颤巍巍的练起了大字。
魏嬿婉天天都把自己练成个小花猫,如此过了一段日子,练出来的字倒是终于有模有样了。
冯贵人份例内的笔墨很快就用完了,魏嬿婉准备去内务府再领些回来。
才出了内务府,她便收到了家里递来的信件。
魏嬿婉愁眉苦脸的回了启祥宫,闷闷不乐的拿着扫把,狠狠刮着地面。
冯贵人趴在窗沿上,下巴枕着双臂,盯着她看了半晌,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杏儿忍不住出声问道,“嬿婉,你怎么去了一趟内务府,回来就苦着一张脸。是内务府的人给你气受了吗?”
魏嬿婉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没有,是我收到家书了。我家里……又缺钱了……”
魏嬿婉在冯贵人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她的家庭情况,冯贵人也是知道的。
她柔声开口,“是你弟弟又去赌钱了是吧。
这个月,你额娘已经连着寄来了三封家书,封封都是哭穷要银子的。
你的那点儿月例和封赏,早就空了吧。就连那个一直倾慕于你的凌侍卫,他的体己也早就不剩多少了吧。”
谈及凌云彻,魏嬿婉脸上的绯红更浓了几层。
“奴婢和凌侍卫清清白白,我们只是旧相识而已……”
杏儿才不管那些,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帮腔道,“凌侍卫在御前当差,月钱可不少。
可饶是如此,也架不住嬿婉你这个要钱法儿啊。
凌侍卫对你真心,愿意把他的所有银子都给你,但嬿婉你可不能糊涂啊。”
“奴婢……”魏嬿婉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这种小事,她虽从未跟冯贵人提起过,但是她找杏儿借钱一事,定然是瞒不过冯贵人的。
冯贵人聪明,自然是一猜便知。魏嬿婉羞赧的垂下了头。
“主儿,奴婢没办法。额娘说,赌坊的人又来家里催债了。
这次若是不还,他们就要把我弟弟的双腿砍断啊……”
冯贵人支起身子,面色严肃起来,“民间赌局向来是一赢九输。赌徒们一旦欠了银子,便是利滚利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恕我直言,嬿婉,你这样帮着家里还赌债,是没有尽头的。”
见魏嬿婉想要争辩,冯贵人又道,“怎么,你弟弟又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赌钱?
只要你帮他还清了这次债,他以后定会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主儿怎么知道……”魏嬿婉反驳的话被强行压了回去,换成了惊异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