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是他年少时候的结发妻子。那时候,他刚为人夫,她亦是初为人妻。
二人也曾有过一段举案齐眉,和睦亲密的夫妻生活。
如今,富察琅嬅已逝。纵然她曾有着千般过错,万般执念。
可此时的皇上,能追忆起的,唯余掀起她盖头时,富察琅嬅的那一抹羞涩的浅笑。
透过皇上近乎痴迷的眼神,诚贵人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诚贵人起身,故作无知状福礼谢恩,顺势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回过神来,皇上才发现,眼前之人并非富察琅嬅,而是诚贵人。
二人虽有着相似的面容。
可富察琅嬅身形瘦削,弱不禁风。但诚贵人却是体态丰润,健康又富有少女的活力。
身影交叠之际,皇上对诚贵人蓦然生出了些许好感和兴味。
“好,诚贵人这一支筝曲,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最得朕心。便晋诚贵人,为诚嫔吧。”
皇上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未侍寝便先封了一宫主位,实属罕见。
苏绿筠蹙眉劝诫,“皇上,诚贵人还在为先皇后守孝呢。
如此骤然封嫔,怕是不合规矩吧。”
皇上哑然,他也知道自己未曾考虑周全。一时缅怀富察琅嬅,言语间是有些冲动了。
可他身为帝王,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能反悔。
如懿柔顺的替皇上开了口,“纯贵妃此言差矣。规矩再大,也是人定的。
皇上喜爱诚嫔,看来今夜也不必翻牌子了。就由诚嫔妹妹侍奉君侧吧。”
皇上感念如懿大度得体,替他解了围,越发觉得她是个温柔恭顺的好性子。
可诚贵人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恳切道,“嫔妾承蒙皇上夸赞,已是受宠若惊。
嫔妾自知资质尚浅,德行也不足以匹配一宫主位,更是不愿让皇上圣名受损,还请皇上收回晋封的旨意吧。
再者,嫔妾现下只想为族姐诚心守孝。侍奉皇上可以,但侍寝,恕嫔妾不敢。”
说罢,诚贵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伏倒在地。身子抖个不停,似是惶乱极了。
诚贵人这话说的乖觉,像是一门心思都在为皇上考虑。
可她也是大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侍寝。
皇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张口拒绝侍寝。一股奇妙的感觉瞬间蔓延在了胸口。
皇上饶有兴味的眼神自然没能逃过如懿的注意。她端起茶盏,借由喝茶的姿势掩住了眸底的讥讽。
前世的时候,皇上对于寒香见,不也是存了同样的心理。
这宫中,柔顺的女子实在太多,偶尔出现一个这样逆反之人,让人起了驯服的心思,也算是一种情趣。
只是,诚贵人哪里是真心不想侍寝呢。都是女人,谁能看不出对方的那点儿小心思。
诚贵人借着与富察琅嬅相似的容貌,引起皇上对发妻的缅怀。
又使了个欲拒还迎的小手段,左不过是想要激起皇上的兴趣罢了。
皇上见她如此惊慌可爱的模样,心中也暗生了不忍。
他思索了片刻,顺水推舟道,“朕知道你有孝心,又知进退。一个嫔位,你还是配得上的。
不过,你既诚心为孝贤皇后守孝,朕自然也要成全你。这册封礼便免了吧。
如此,你可心安了?”
诚嫔目的达到,脸颊浮着羞赧的绯色,顺从的娇声谢恩。
宴席结束,魏嬿婉扶着冯贵人,缓缓在宫道上走着。
天气虽晴,可魏嬿婉却撅着小嘴,不太开心。
“主儿,那诚嫔可真是好命。
就凭着一张和孝贤皇后相似的面容和富察氏的好家世,竟然就能让皇上未临幸就先封嫔。
主儿这般辛苦的替皇上保养着皇嗣,才不过得了个贵人。奴婢真是为主儿不平。”
魏嬿婉说的这些,冯贵人又何尝不知。
她本想着反驳一二,让魏嬿婉放下怨怼,平和自处。
可不知是不是最近孕中易多思。话到了嘴边,总是会被一股燥意又压了回去。
魏嬿婉察觉了冯贵人眉间的轻皱,忙道,“都怪奴婢不好,说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倒让主儿伤了心情了。”
冯贵人摇了摇头,默然的往启祥宫的方向走去。
忽而一阵宫人抬着轿辇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冯贵人侧身避让,这才发现是新晋嫔位的诚嫔。
到了嫔位,便能拥有自己的轿辇。
冯贵人捂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妒意,又很快被自己按捺了下去。
诚嫔倒是不曾恃宠而骄,她下了轿辇,笑盈盈的站在了冯贵人身前。
冯贵人避无可避,只得蹲身作了抚鬓礼。
诚嫔慈眉善目的浅笑着,“冯贵人不必如此拘谨。
本宫只是瞧着冯贵人孕中辛苦,心下有些不忍。
眼看着这儿离启祥宫还远,不如冯贵人坐上本宫的轿辇回去吧。”
诚嫔的眼神虽然看着诚挚一片并无破绽,可魏嬿婉总觉得她这人心思深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冯贵人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虽然心有不忿,可眼下走了这么远的路,腿脚也确实有些酸软不适。
这里是长街,既然诚嫔要彰显贤明大度,那她坦然接受应该也没什么。
“多谢诚嫔娘娘美意,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魏嬿婉便扶着冯贵人上了轿辇。
诚嫔好心,吩咐了身旁的小罗子一路护送着冯贵人。
看着轿辇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诚嫔原本良善明澈的目光,渐渐晕出了一片墨意。
果不其然,在轿辇刚到启祥宫门口,即将落轿之时,绑绳突然毫无征兆的松脱了一块。
冯贵人的脚还未来得及触到地面,便陡然一崴,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冯贵人就要肚子着地,扑倒在地面了。
横向里突兀的冲出了一个瘦弱的小太监。他以救援的姿势张开双臂,仿佛在试图迎面抱住冯贵人。
正是小罗子!
魏嬿婉在一旁吓得灵魂几乎都要出窍了。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来不及多思考。
魏嬿婉只知道不能让冯贵人真的摔倒在地。
否则别说她肚子里的龙胎,就连冯贵人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