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穹顶之上,悬挂着九盏巨大的琉璃宫灯,每一盏都由上百颗夜明珠串联而成,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纤毫毕现。
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交相辉映。
厅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夹杂着丝竹管弦之声,更添几分雅致。
即使私底下暗流涌动,各怀心思,但在这大堂之中,却也都能保持着表面的和气,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甘王苏济,虽按修为只是宗师境界,在这大宗师云集的场合本不该有如此显赫的座次,但毕竟身为皇室,又是如今齐国唯一的亲王,自然得到了特殊的优待,被安排在了靠近上首的显要位置。
他身着一袭青色蟒袍,其上以金线绣着腾云驾雾的蛟龙,头戴紫金冠,腰间系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虽说被贬为了亲王,但是这行头上,也称得上是尊贵不凡。
此刻,他正与邻座的两人交谈甚欢,一位是身着紫金八卦道袍,头戴莲花冠,手持拂尘的斩妖司主官——清虚子,另一位则是身着暗紫色常服的辽王武世诚。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场面话,品评着当前的局势,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突然,辽王目光在苏济身上扫过,捋了捋颌下保养得宜的胡须,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又似有几分打趣,
“甘王殿下正值壮年,修为也已至宗师之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
“这精气神方面,似乎略有不足啊,可是最近太过操劳了?”
“本王观你面色,似乎有些……”
“嗯,肾水不足啊。”
他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苏济的腰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长辈的“关怀”,
“年轻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切莫贪图一时享乐,而伤了根本啊。”
武世诚说者无心,苏济听着却犹如芒刺在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他总不能说,这是被那些个拥有异能的女术士们,夜夜索求无度所致吧?
毕竟被人当面指出“肾虚”,还是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注视之下,着实令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毕竟这里可不是甘州,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个是他能够轻易得罪的。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多谢辽王叔关心,本王无碍。不过是前些时日修炼功法时出了些岔子,伤了些元气,加上最近封地事务繁忙,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确实有些劳累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又补充道,
“相信过些时日,便可恢复。”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济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武世诚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坐在苏济另一侧的斩妖司主官清虚子,也捻着拂尘,笑眯眯地加入了谈话。
“无妨,无妨,我斩妖司中,有一些上好的丹药,对于调理身体,补益元气,有着极佳的功效。待宴会结束之后,甘王可随我回斩妖司,取些丹药回去服用,定能药到病除。”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劝诫的口吻说道,
“不过,女色一事,还是要稍加节制。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过度的纵欲,只会伤身害命,于修行无益啊。”
他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苏济听了,心中暗自叫苦,心想,我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你说?
那些女术士们,个个能力非凡,精力旺盛,自己也是靠着武道练就的一身腱子肉才勉强应付。
而且那些女术士,个个都是凤命,自己必须得把他们纳入后宫,才能增加自身气运,这才是自己未来争夺大位的依仗。
只是,这日夜操劳,也确实不是个事儿啊……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拱手作揖,说道,
“多谢清虚道长指点,本王铭记于心。待会儿一定随道长前往斩妖司,领取丹药。”
··········
另一边,明月楼大厅稍偏远的位置,几盏琉璃宫灯的光芒洒落在角落,将那一片区域映照得昏黄而静谧。
方无矩正与荀旦相对而立,此处不如大厅中央那般喧嚣,却也因此多了几分清净。
荀旦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眉头紧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正对着方无矩训诫道,
“你这‘盗圣’的名头,也不知是褒是贬!”
“此次要不是老夫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动用了昔日的关系,你当真以为自己还能如此轻松地从天牢里出来?”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厉,
“你可知,那关押重犯的天牢,自女帝登基以来,新政施行,管理愈发严格,早已不比从前!”
“你往日那些小伎俩,如今还能使得几次?”
“在天牢里,你可是长了记性?!”
说到最后一句,荀旦几乎是低吼出声,显然对方无矩的屡教不改感到极为恼怒。
方无矩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模样,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眉顺眼地站在荀旦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还藏着几分无奈和不以为然。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多谢夫子出手相救,无矩感激不尽。只是……”
“我……我这不也是一时糊涂嘛。”
方无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保证,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暗自苦笑,
“这女帝新政之后,天牢的管理确实比以前严格多了,很多关系都不好用了。”
“我那些红颜知己们,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次居然只能让李兄帮我通知夫子,才把我给捞出来。”
“唉,这下可欠了夫子一个大人情了。”
“看来以后真得收敛点了,这女帝新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荀旦听了方无矩的话,脸色稍霁,但还是冷哼一声,
“哼,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啊你,就是不知收敛!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美其名曰‘行侠仗义’,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点儿虚荣心罢了!”
“我告诉你,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犯,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
“说起来,你那个在天牢里当差的狱卒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我观他年纪轻轻,却颇为机敏,身处那污浊之地,却能独善其身,还能与你这‘大盗’结交,也算是个妙人。”
“怎么这次没带他一起来见识见识?”
“这么多年了,能来这‘明月楼夜宴’的小吏,可不多见。”
“他要来了,也算是一桩趣闻了。”
方无矩闻言,连忙解释道,
“夫子您有所不知,李兄他……他这个人比较低调,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而且…他还要当值,所以实在是走不开啊。”
他苦笑一声,
“李兄说了,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狱卒,能有什么见识?这种场合,他虽然能作为我的侍从被带进来,但他自己觉得还是不合适。”
“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大人,或者得罪了什么人,他可承受不住。”
“毕竟,这‘明月楼’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狱卒能够招惹得起的。”
“所以,他宁愿在天牢值班,也不愿意来这里凑热闹。”
“毕竟,以他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也只能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觥筹交错,自己却连杯酒都喝不上。”
方无矩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荀旦的表情。
只见荀旦微微颔首,似乎对李安的做法颇为赞同。
“嗯,他倒是看得通透。”
荀旦捋了捋胡须,
“‘知进退,明得失’,这才是处世之道。”
“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还美其名曰‘游戏人间’。”
“你也不想想,你‘盗圣’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这帝都之中,又有几个人会真正把你放在眼里?”
“你偷的那些东西,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罢了。”
“若非你身后还有点儿背景,再加上你父亲的余荫,恐怕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这次要不是有你李兄帮忙,你还关在牢里好好地吃你的‘特殊待遇’呢!”
荀旦越说越气,忍不住又训斥了方无矩几句。
方无矩听了,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不敢反驳。
他看着荀旦,诚恳地说道,
“夫子教训的是,晚辈谨记于心。”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在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了声音,
“夫子,您是当世大儒,对这天下大势,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吧?”
“这女帝登基之后,颁布了一系列新政,看似是为了整顿吏治,减轻百姓负担,实际上却是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您对此有何看法?”
荀旦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新政虽好,但也要看时机。”
“这位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啊。”
“如今这大齐国,表面上看起来还算稳定,但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
他摇了摇头,却是不愿意在此话题上多说。
荀旦顿了顿,又说道,
“更何况,这位女帝的来历,也是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
“有人说,她只是恰好姓苏,但却不是苏家皇族之人。”
“也有人说,她是某个隐世修仙门派的传人。”
“还有人说她是出生于千余年前的老怪物。”
“最可笑的传闻是,竟然有人说她是从别的星球来的……”
“这不纯属无稽之谈么?”
“不过,言归正传,这次的夜宴,恐怕不会太平静啊。”
方无矩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依夫子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荀旦沉吟片刻,
“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