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深紧抿薄唇，等着她继续发泄。女人发脾气他见得多了，哭的、闹的、威胁的、撕打的……唯独温晴这一款他没见过。
    只骂了那三个字，就像是耗掉了全身力气，她双手捂住脸，低下头，不声不响地坐着，只有肩膀轻轻颤动，像秋风里受了寒的蝉翼。
    还以为她性子有多烈，没想到稍一吓唬，整个人就垮了。宋景深心头涌起一阵久违的轻快，类似狩猎成功后的心满意得。
    虽然这一次手段搞得卑鄙了些，但他也是没办法，以前真没遇上过她这样的——心地和身子一样软，对谁都顾着、顺着，唯独对他硬得像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偏偏他又忘不了她，她的身体、她的舞姿、她的眼泪、她的哀求，还有——他又看了她一眼——她的绝望……
    他向来不重过程，只要结果，在他迄今为止的感情世界里，总是莺歌燕舞、自由来去，从未想过要费尽心机掌控哪个女人。这回他是拿出了商场上生冷不忌的手段对付了她，尽管一招奏效，但还是有些心疼——这对她有多么不公平，他心知肚明，但他并不后悔——再怎样不堪，也比她离他而去、再无交集强得多。
    对于温晴，他也想过尝试其他办法。通过一个基站项目，他把她放在了眼皮子底下，就算再忙，想见面也有的是机会，他可以哄着她、诱着她，让她慢慢了解自己，假以时日，想必也能得到她。
    可短暂接触下来，他越来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她没有太多物欲，凡事喜欢求稳，不争不抢，但被人逼到份上，又强韧得要命，稍稍转圜一下都难。偏又长着一张勾人的脸，读的又是狼多肉少的电子专业，在学校里已经搅扰得师兄弟们心神不宁，一旦她毕业了，只怕争抢她的人更多、更杂……
    想到这儿，他几乎要庆幸早早拿下她了。
    他侧脸看着她，心情复杂又隐隐激动：“别哭了。我会对你好的。”
    见她不为所动，他也不打算再等了，既然猎物到手，就没有不享用的道理。他锁上车门，发动车子，刚要踩油门，就听到温晴细弱的声音。
    “要几次……才行？”听到发动机的轰鸣，知道再也躲不过，温晴从潮湿的掌心里抬起头来，艰难地问道。
    “那要看你表现。”男人调转方向盘，把车缓缓开出小区。
    “……表现好，能短一点儿？”温晴自嘲地问。
    宋景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一定。”
    “总要有个期限吧。”温晴好像不再关心别的事，只想把这事儿问明白，“还是……到你结婚为止？”
    “……”她就爱这样，什么扫兴提什么。
    见他不说话，温晴又轻轻补了一句：“保持地下状态，好吗？”
    “你还想地上？”这话他说完就后悔了，斜晲了她一眼，观察她神色。
    “那就好，”温晴点点头，忽又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他侧脸，“你确定没人跟踪你？”
    宋景深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不放心了：“万一有呢？你怎么办？”
    “凉拌。”他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名声在外。你是在担心你怎么办吧？”
    温晴奇怪他如此态度：“你难道不在乎顾佳的看法？她可是你未婚妻。”
    “谁跟你说的？”他语气不爽，“我又没说娶她，哪来的未婚妻。”
    温晴咬紧唇瓣，不再言语。
    “别咬了。上次弄破的还没好利索，再咬破了还怎么亲。”宋景深笑着揶揄道。
    温晴对他的调笑充耳不闻，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事儿。
    万一被发现了，她就只能离开江城了，甚至离开这个行业。温晴心下冰凉，转头看向窗外。
    街边高楼林立，玻璃幕墙辉映霓虹，晶莹剔透，色彩缤纷，像一颗颗巨大水果糖堆砌起来的城堡，引诱想要尝鲜的人们迷失其中。
    而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她目光上移，看向被城市光柱割裂了的浓黑夜空，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模糊、未知、半明半暗。
    一路走来虽然磕磕绊绊，但人生大事还算掌握在她自己手中——读书升学、选择专业、照顾年迈的姥姥、拒绝倾慕她的青葱少年……就算是顾怀远，也只在她生活中带起一圈涟漪，远远不到掀起风浪、伤筋动骨的程度。
    她一直努力地保持着生活的秩序，无时无刻不在祈求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直到遇见他。
    从第一天见面被他弄哭开始，她就有种预感，如果不离他远一点，她的生活迟早要被他搅得泥沙俱下。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叹息一声，闭上双眼——她自认为是有办法远离他的，小姨和景泷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本打算下周就找赵晋谈撤出项目的事，以赵晋往常对她的照顾，肯定会同意的。这样，她就跟宋景深再无交集，就算偶尔见面，也可以形同陌路……
    “到了，下车吧。”思绪被他出声打断，温晴望向车窗外，见车停在一个陌生的窄巷里。
    “这是哪儿？”她问。
    “吃饭的地方。”看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男人有些不满，“不是说了一起吃饭？”
    温晴“嗯”了一声，推门下车，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里跟宋家大宅有一点相像，都是身处闹市，却安静得像深山幽谷。只是这小巷建筑有些明清风格，青砖黛瓦，毫无有意做旧的痕迹，比大宅更显幽深宁静。
    温晴没来由地心定了下来，面色也好看了些。
    “喜欢这里？”宋景深站在她身前，正回头看她。
    她略微点点头，只管跟着他走。她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不过是跟着他罢了。
    “喜欢我就带你常来，这里菜一般，就图个安静，人少。”
    人是挺少，走在巷子里都能听清脚步声，地面是青石板铺的，许是往来行走的人太少，石板上还有不少青苔，踩上去有些滑。
    温晴心里有事，没太注意脚下，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慢点儿。”宋景深立即转过身来，扶住她身子。
    温晴也吓了一跳——不是走路打晃吓的， 是被他的反应——他忽地转过身来擒住她手臂，那动作太像野兽扑食。
    待站稳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又轻声道了声谢，不料他转而牵起了她的手。
    “还是这样稳当。”他捏了捏她的手，手指伸进她指缝，十指交叉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