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儿走后,日子继续,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小事儿断断续续也不少。
来的工人多了,难免会存在一些概率。
比如,有一个叫小豪的男孩子打电话找我们吐槽,说他在家里光膀子,被警察警告了。
我之前只知道新加坡的公共场所不允许光膀子,不知道家里竟然也不允许。
家里要是也不允许光膀子的话……那么两口子睡觉,是需要穿着衣服的吗?
我不解的问小豪:“还能管到家里面去吗?”
“对,说是因为我没拉窗帘,外面的人也能看到。
影响了市容市貌。
警告我,下次如果再犯,不但罚款,还可能坐牢。
这么大热的天,我光个膀子怎么了?
又不是光屁股。
不是我吹,就我这边身材,这线条儿,凭什么说我影响市容市貌了。”小豪不服气的抱怨道。
我听明白了。
一个重点在于没拉窗帘。
一个重点是他对“影响市容市貌”这个词有意见。
我给他解释道:“要是你身材太好的话,确实是有不好的影响。
温饱思淫欲。
这大热的天儿,你得考虑其他人看到,会不会流鼻血不是?
安笛(aunty新加坡大婶儿的意思)看几眼也就罢了。
万一安哥(uncle新加坡大爷的意思)看了有啥想法,你这小伙子不就废了吗?”
小豪气愤的情绪迅速就瓦解了,因为被恶心给取代了。
不过好在是看在安哥的面子上,他在家里再也不敢光膀子了。
以结果为导向,达成目标就好。
没过几天,又有一个叫隋巧花的大姐,悄悄的找到了丘书妍。
她是一位老工人,来了新加坡很久,一直工作的都很好,安安静静的从不惹麻烦。
那天打电话时,她说她已经一个多月血流不止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丘书妍也吓坏了,怕是什么重大疾病,不知要不要联系雇主送她回国治疗。
万一人在新加坡出了什么问题,再扯出纠纷就麻烦了。
我看了看,貌似问题不大。
但我也不懂具体的医术,便建议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隋巧花感激涕零道:“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就是怕被我们老板知道我有病,把我送回国。
我家里还有房贷,我回国的话,房子就要断供了。
我一直拖了这么久,才抱着被遣送的决心联系你们的。
谢谢你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我老板告状。”
丘书妍道:“先去检查一下看看吧。
看一下治疗费用再决定。”
隋巧花表态道:“只要能留下,我不怕花钱治。
但是我不认识英文。
去医院挂号,我怕都看不明白在哪里挂。
医生说个什么病,我也怕听不懂……”
她说着说着,急得都快哭了。
别说她不懂,我的英语水平也只限于日常生活和工作。
真要去医院检查个什么问题,专业的词汇,估计我是也听不懂的。
我跟丘书妍对视了一眼,丘书妍道:“要不咱们去接她吧。
具体查出个什么结果,咱心里也好有个数。”
我跟丘书妍平时都挺闲的,陪隋巧花跑一趟医院,并不算是个什么事儿。
于是我俩趁着隋巧花休假的时候,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检查的过程很顺利,最终发现是避孕环的问题。
幸好有丘书妍在,我果然听不懂避孕环这个英文单词。
隋巧花看到检测结果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避孕环出问题是小事儿,我确实是好多年都没换过了。
现在我一个人在新加坡,也用不上那玩意儿,取出来也不必再带了,省的再惹麻烦。”
避孕环的问题,我跟丘书妍都不了解。
隋巧花心里有数就好。
取环算是个小手术,术后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了。
连工作都没耽误,我们也就没跟她老板说。
毕竟没跟她老板打招呼,我们后期还是要跟进一下的。
过了一段时间,丘书妍再次联系隋巧花,问她身体怎么样。
隋巧花中气饱满道:“非常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太感谢你们了。
你们哪天有空,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我们就是确认一下而已,她好利索了大家就都放心了。
丘书妍连忙拒绝了吃饭的邀请:“不用不用,你完全康复了就好。”
隋巧花道:“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是不懂事儿。
别人来新加坡工作,办完签证上班就完事了。
我生病是意外情况,还麻烦你们特意来接我去看病。
我单独把车费付给你们也不像话。
就给我个机会吧,请你们吃顿饭,我心里也能舒服点儿。”
丘书妍再次真诚的拒绝道:“真的不用客气。
你能好好工作,不用老板投诉我们送的工人不好,就很给我们长脸了。”
隋巧花失笑道:“我哪能让老板找你们投诉呢!
我这么大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丘书妍道:“所以说,应该是我们谢谢你。
你工作上表现的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啦!”
隋巧花见我们确实是不想让她请客,便也只能作罢。
只是后来有一次,她们公司来了新的工人。
我们送新工人过去的时候,隋巧花见到我们,急匆匆的打了声招呼:“你们等我一下哈!”
然后就风一般的跑没影儿了。
我们还在跟老板做着交接,隋巧花又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超级大袋子。
她一边噼里啪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儿,一边说道:“你们等我缓口气儿哈!”
我们也交接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其他事儿,便站定等她一会儿。
她老板当着新工人的面儿,对着我们称赞道:“巧花这个人啊,干活儿是真实在。
你们送过来的人,我都是很放心的。”
这一句话,既表扬了隋巧花,又肯定了我们,还顺手给新工人用了一把心理学上的锚定效应:你的前辈干活儿是很实在的,你自己以后掂量着办吧。
不论他说话用了啥技巧,客户的满意,就是对我们的最高赞誉。
老板看出来隋巧花有话要跟我们说,便极有眼力见儿的说道:“你们先聊着。
我带新人进去熟悉一下环境。”
说完,他便带着工人走了。
隋巧花这会儿气息也平稳下来了,她双手把大袋子递给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这里是一些零食,你们带着路上吃吧!”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袋子里装的是满满的零食。
这袋子零食,很有诚意。
那大大的塑料袋子,足足有半米多高。
我上学的时候不买零食,是因为经济原因。
后来不买零食,是因为不太喜欢吃。
从小很少吃,慢慢就养成了口味清淡的习惯,反而吃不惯味精味儿或香精味儿了。
丘书妍也很少吃零食,因为她总能找到比零食更好吃的东西。
不论我们喜不喜欢吃,看着那一大袋子满满的诚意,都是很感动的。
隋巧花只是个服务员,她的签证是我们申请的,我们很清楚她能赚多少钱。
我猜零食对于她来说,肯定是她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我推辞道:“你留着吃吧,真不用跟我们客气。”
隋巧花坚决不同意,非得塞给我。
该收的可以收,但隋巧花这个礼,我是真不想收。
虽然带她多跑了一趟医院,但那毕竟不是她的主观意愿。
她也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看病也花了一些钱,还要再破费给我们送礼,我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我们俩就这么一来一往的推让起来。
对于北方人来说,撕吧着推让是正常礼节。
但丘书妍在旁边看着,都有点儿被吓到了。
她一把抢过了零食袋子,道:“好的好的,心意我们领了。
你们俩再拉扯,就该有人报警了。”
我们停下来环视一圈,果然有人在远处围观了。
他们不但离得远,还身子都向外撇着,准备随时逃跑的样子。
新加坡骂人都犯法,我们当众动手拉扯,确实挑战了她们的文明底线。
隋巧花很坚决的要给,我们便也只能收下了。
不过这礼收的有些不太合适。
丘书妍无所谓的道:“我们不收,她心里不舒服。
以后有机会,再多帮帮她就是了。”
这倒也是,只能如此了。
结果没过几天,隋巧花就又给我们打来了电话:“中介好,我这边有点儿事儿,又要麻烦你们。”
丘书妍冲我眨眨眼,这不回报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嘛。
她耐心的对着电话回复道:“没关系,你慢慢说。”
隋巧花解释道:“是这样的。
我这边认识了一个开餐饮店的老板,他说他刚开的新店缺个店长, 问我想不想去他那儿工作。
薪水是我现在的两倍还多。
我不知道我现在跳槽的话,对你们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要是有影响,我就再等等,等合约期满再跳槽。”
被挖墙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