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活一次吧，小停，欠你的我是还不清了。”李晓慧把头埋进被子里，颤抖着闭上眼。
    从意外怀上许停时，李晓慧就祈祷着不要是个女孩儿，不仅是因为男孩儿更受喜欢，还因为她深知女孩儿的不易，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又怎么去帮自己的女儿。
    看到襁褓里包着的是女孩儿， 牛春梅晦气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李晓慧闭上眼，心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许雄自然是不打算养女儿的，许停刚出生，还那么小，李晓慧甚至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许雄抱出去打算卖了。
    许停的命运和她的大姐姐一样，从来都只是这个家换取利益的物品。
    但晚上，许雄又抱着孩子回来了。
    李晓慧心里，是暗暗高兴了一瞬的。
    可当许雄说孩子没卖掉，弄死算了，李晓慧都顾不上刚生产完的疼痛，挣扎着抱回了孩子，“当个猫儿狗儿养着吧，大了干点活伺候家里人，嫁出去还能换回彩礼给耀阳娶媳妇。”
    许雄或许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长远看来还是利大于弊的，许停才保下了一条命。
    有时候看到许停梗着脖子吃黑乎乎的汤水，有时候看到许停压弯的脊背，李晓慧都会心虚的挪开眼睛。
    她没这个能力保护许停，或者说，她的保护，反而会让这家人对许停更差。
    曾经她也失眠过，想着留下她一条命或许是害了她，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苦日子，真的是这么小的孩子该承受的吗？
    但她也没太多的时间去惆怅，因为家里也有做不完的活儿等着她，她这辈子这么苦着，不也过来了。
    直到楚观南的出现，才有了一丝转机。
    那个陌生的男人对许停很好，一开始她还怀疑过楚观南是不是另有所图，但楚观南多年如一日的好，还是打动了李晓慧，许停没享过福，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舍不得亲手打碎。
    楚观南帮许停背猪草，李晓慧还骂了许停是懒骨头。
    其实平日里她是不怎么骂她的，她选择漠视，除非许雄暗示让她骂人，不然她一般不会主动侮辱许停，但也不会保护她。
    就那一次，她没忍住骂了许停，人要懂得知足，楚观南对许停已经够好了，要是许停恃宠而骄，还指使楚观南帮她干活，那楚观南的这份好，估计很快就会被收回去了。
    但楚观南又是个例外，他好像是无条件的对许停好，后面甚至还要买走她。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这个家，能走出去就走出去吧。
    听说许停再也不用干活了，听说楚观南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听说许停夏天用上了电风扇，大家都说许停遇到贵人了，真好。
    许耀阳带着同学闯进学校烫伤许停那次，李晓慧吓坏了，赶紧跟着许雄赶去学校，女孩子身上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但到了学校，她却压根没有关心许停的立场，她还要在这个家里继续讨生活，那她就只能无条件的站在许耀阳那边。
    她说着难听的话，但目光却时不时的瞥向许停，她的伤口包扎着，看不出来严不严重。
    闹到最后，谁也没讨到好，但楚观南拉着许停站在众人面前，替许停撑腰，那一瞬间李晓慧心里暖暖的，许停，以后会更加幸福的吧。
    后来就再也没有许停的音讯了，只知道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去了市一中，楚观南一路支持她读书，以后他们之间就有了云泥之别，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但只要知道她会过得好，再不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谁能想到，优秀也是一种错，许停的耀眼，让许雄和许耀阳打起了坏主意，他们想尽办法想要拿到属于许停的钱，李晓慧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跟着去。
    看着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李晓慧有些感动，在许雄的暗示下，她在商场拉住许停，但其实她压根没使多大劲，不然许停这么瘦的身板哪里是她这种常年干活的人的对手。
    她只是使劲拽着没松手，但也没有把许停往许雄的方向扯，要是被许雄抓住了，那她今天肯定是走不掉了。
    幸好窜出了一个小伙子，打在她的手腕上，顺势把许停拉了回去，她也不算犯错，许停也不用继续受罪。
    在茶馆的包厢里，她说让许停拿钱，但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这可是许停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挣到的钱，给了许耀阳这个败家子，多可惜。
    许停站起身来大骂他们一家人的时候，李晓慧心里感到一丝痛快，许停不是软弱的包子，而是会保护自己的勇敢女生。
    楚观南，真的教的很好。
    李晓慧回顾着这一辈子和许停不算多的交集，渐渐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到许耀阳结婚生子后染上了赌瘾。
    在许耀阳儿子读高中时，许耀阳欠了一屁股外债，讨债的人追到家里来，许耀阳只好躲出去，他给许停打电话，但许停一直没接，他直接找上门。
    许停已然到了中年，但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皮肤紧致白皙，整个人看着温柔又知性。
    但这份温柔，在打开门看到来人时，只剩下无尽的惊恐。
    许耀阳笑的很恶心，把许停推倒在地，接下来发生的事，李晓慧简直没有眼再看下去。
    她站在许耀阳身后大声喊，她是你妹妹啊！！她是你亲妹妹啊！！！你这个禽兽！！！！
    但无济于事，他们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这个人。
    许停被掐着脖子，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机，表情既绝望又痛苦，肉体还在起伏着，但灵魂好像早就离开了，许耀阳身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李晓慧哭喊着，闭眼跪在地上，她养出了个畜生，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还是以这么恶心又屈辱的方式。
    许耀阳提起裤子，在家里搜刮了一番，把现金和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留下许停的尸体赤条条的摆在客厅里。
    后面的事，李晓慧就不知道了，她坐在尸体边哭的肝肠寸断，猛的惊醒，才发现只是一个噩梦。
    但这个梦是那么真实，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卫生间，看着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她赶紧捧了两把水泼在脸上。
    许停躺在地上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里重复，她撑着洗手台晃着脑袋，想赶走脑海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