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短暂性的沉默，过了十几秒，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哥...”厉承安笑得有些累了：“你是真的很讨厌我，对吧？”
    这笑声听着让人不适，厉煜城皱了皱眉，准备挂断电话时，那头又出声了。
    “我也一样，看你舒服就总想找点茬。”
    “你说妈怎么又生了我呢？”厉承安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自从这个电话后，厉煜城的心情就一落千丈，沉脸坐着一言不发。
    厉承安能来到这个世上，全是因为他，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做独子。
    这样妈妈就不会去世，厉家也不会多一个惹事精...
    边上突然伸来一只手，手指黑乎乎的，黏的都是巧克力，“爸爸，吃吗？”好好问。
    厉煜城垂眸看了眼，张嘴咬进嘴里，抽了张湿巾，给妹妹擦手。
    也许是他没什么表情，好好凑到跟前，眨了眨眼，“你不开心吗？”
    巧克力化在嘴里，有股浓郁的奶油可可香气，厉煜城搅动完咽掉，开口时觉得嗓子黏糊糊的。
    “渴不渴？”
    “我有牛奶！”好好指了指茶几上的香蕉牛奶，又问：“你不开心吗？”
    厉煜城突然想到一件事，孩子没见过外婆，他上楼找了很久，最终从保险柜里，翻到一张照片。
    那是他五岁时，在海边照的，拍这张照片的人，是他的父亲。
    “这个小男孩是谁？”倪好问。
    厉煜城扯了下嘴角：“我。”
    “爸爸也这么小吗？”好好举着照片，在额前比划身高，笑着说：“我们差不多！”
    其实要高一点，但厉煜城没跟她争，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是谁？”倪好问：“外祖母吗？”
    “不，是奶奶。”厉煜城纠正她：“我的妈妈。”
    “好漂亮！”
    厉煜城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有短暂性的失神，自从离开湖边小院，他又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母亲的脸了。
    回忆在逐渐淡去，他平日里也不愿想起，每每记起内疚伴着焦虑，就会立马缠上身来。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面对这张脸，也没办法面对厉承安。
    “记住她，”他轻声告诉女儿：“记住这张脸。”
    倪嘉刚从配音室出来，就见沙发那边父女三人围做一团，“记住谁呢？”她问。
    “奶奶！”好好举着照片冲她跑来，很兴奋地挥着手：“妈咪，奶奶是大美女！”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倪嘉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厉煜城的气压有些低，她小声问好好：“刚刚爸爸在做什么？”
    “打电话呢！”好好说。
    “谁的电话？”好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又拿着那张照片跑了。
    “小心点，别弄丢了。”
    “知道啦~”
    反正那事年后也要提上日程，倒不如趁现在直接说，倪嘉来到厉煜城的身旁，伸手握住了他。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嗯？”
    “我找了心理医生，年后陪你去看，好不好？”
    “不用。”厉煜城单口拒绝：“我没事。”
    “你有。”
    “你不能一直压在心底，我们得解决它。”
    她捏了捏手，厉煜城先是沉默，而后轻摇了下头：“我看过，没用。”
    “这次我陪着你，一定会看好的。”
    陪着他吗？看不好的话，会一直陪他看下去吗？
    这病没发作时不痛不痒，会不会好厉煜城倒无所谓，但如果可以让倪嘉一直陪着....
    他有些动摇了。
    “女儿会长大，会嫁人，她们也会生下一代...”
    只是这么简单描述，厉煜城的眉头已经蹙起，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出警惕和不悦气息。
    “到时候你这个做爸爸的，难道要躲着？”
    想到两个小鬼，会被其他男人抢走，厉煜城的心头就有股火烧上来，语气变得很差。
    “他们不配。”
    刚还只是警惕，现在这个眼神倒有点像要吃人了，倪嘉有些好笑地摇着厉煜城的膝盖。
    “只是打个比方，你别激动。”
    “就算不结婚，我也可以让她们过的很好。”
    “扯哪去了,怎么就不结婚了。”
    厉煜城冲倪好勾了下手，姐姐就扑到他怀里，埋头继续玩魔方。
    “养得起。”
    “再养十个都行。”
    再养？
    那好说啊，倪嘉揉揉鼻子，决定换一个策略，“行啊，那万一我要是再怀孕，你陪不陪产？”
    “不生。”
    “够了。”
    话头转的那叫一个快，倪嘉耸肩摊了下手，说：“万一呢？”
    “没有万一，医生我约好了。”
    怎么把这茬忘了！
    倪嘉当即拍了下脑门，假装生气地说：“不行，你要是结扎了，我就不要你了！”
    结扎就没了危险，没有危机感的话，厉煜城就真的不会去看病了。
    这事绝对不行，生不生以后再说，反正这病一定得治！
    听到不要两个字，厉煜城的眉尾不可控的挑高，可就算这样，倪嘉也没在怕的，她也扬了扬眉毛。
    “我话就放在这，你自己看着办！”
    “这个之前已经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倪嘉将头撇向一旁，继续演：“我只是现在不想生，又没说以后不生。”
    “干嘛啊，你没那功能了，我还要你啊！”
    “倪嘉。”厉煜城语气有些重了：“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就要。”她继续嘀咕：“有病不治，有功能不要，干嘛啊你，要上天啊。”
    “功能还在。”
    “嘶...”她回头剜了眼，哼了声，翻出手机开始找当初约的时间，然后截图发给厉煜城。
    “二月十八号，下午两点，你要不去...”她想了想，说：“那就分房！”
    “分什么房！”
    “谁允许你分房！”
    “把你的号退了，”倪嘉面无表情地转过来，语气也没在说笑：“现在就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音量都有些高了，倪好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声问：“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
    “没有。”
    这回倒是异口同声，可倪好的表情摆明不信，魔方也不玩了，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倪嘉将女儿拉到怀里，作势要起身：“走，回家。”
    只是一个假动作而已，轻易就将厉煜城骗到手，男人拉着她的手腕，有些沉默地拿出手机。
    点下取消预约之前，厉煜城又不死心地抛出一个条件。
    “试婚期减半，而且你得搬回来。”
    “行。”倪嘉也亮出自己的条件：“跟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就答应你。”
    “好。”这回厉煜城单口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