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子偷偷来报：顺嫔侍完寝被抬走的时候，身上到处是青紫瘢痕，甚至还有咬痕，看着吓人的很。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小夏子的消息很有价值，我赏了小夏子一把金瓜子儿，小夏子欢欢喜喜的谢恩告退了。
    皇上对顺嫔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我没料到皇上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顺嫔、景仁宫先皇后、纯元皇后，同出乌拉那拉氏。原本，人死债消，皇上的爱恨都随故人化风去。
    可乌拉那拉氏偏又送顺嫔，那个与纯元、宜修容貌相近的女子进宫。那些隐匿的情感，又开始在新的血肉里生发。
    诚然，景仁宫先皇后阴狠毒辣，残害皇肆戕害妃嫔，坏事做尽。可这经年的陪伴，也是实打实的。
    可他与她少年夫妻，相识于微末，携手走过凶险的夺嫡之路，又与他一同登上大位，于无人之巅笑看风云。
    或许皇上都不自知，在他心底里，这份相濡以沫的情意，更甚于纯元皇后的惊鸿一瞥。
    皇上说她恨毒了先皇后，与她死生不复相见。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爱恨之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尤其是听了那一番字字泣血的控诉之后。所以，皇上其实是不敢与她相见吧，不敢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
    先皇后机敏狡诈，那些话定然有夸大的成分，是她为自己开罪的托辞。可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先皇后谋杀了嫡姐不假，可他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是他喜新忘旧，偏宠娇妻幼子在前。
    拔出萝卜带出泥，先皇后手中沾血，纯元皇后也未必干净。先皇后打破了纯元皇后的美好光环，毁了皇上经年的白月光。
    在皇上的记忆里，纯元皇后是世间最澄澈，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先皇后却说，那一切都是假象。
    他不能接受，那些让他魂牵梦萦痴痴不忘的美好场景，原来是虚伪的刻意为之。
    皇上是天之骄子，他不会介怀纯元皇后樊龙附凤逢场作戏，他真正在意的是纯元皇后是否真心爱慕他。可惜，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不过，皇上毕竟深爱过，痴缠过。男女热恋时那种如坠云端、欣喜若狂、春心荡漾、心醉神迷的美好体验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而带给他这种情感体验的人，同样难忘。
    其实，世间男女初相恋之时，大抵都是如干柴烈火般热烈，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感不再，激情褪去，身体和精神慢慢恢复清淡。
    不同的是，纯元皇后死在了皇上最爱她的时候。皇上对她的记忆才如此鲜活、热烈。
    况且，人往往喜欢自虐，这种爱而不得的悲情，将往事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心驰神往。
    顺嫔地到来，使得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有了寄托对象。至于日后，皇上对她是爱大过恨还是恨大过爱，我不得而知。
    话说回来，先皇后倒是成全了我。我指的，不仅仅是皇后之位。在她们姐妹的衬托下，我对皇上的情意更纯粹，更干净。
    所以，皇上更加卖力的对我好，他怕我也会与他离心，他怕孤独，他怕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如今我已经是上了玉蝶，昭告天下的皇后，只要活着，只要不犯大错，皇上不会废后。历经两世，我才不会走景仁宫的老路。
    有什么好争的呢？只要本宫不死，她们都是妾。
    女子艰难，不能独自立世，非得依附于男人才能存活。男人以情爱的名义，编织了一座座或大或小，或精致或潦草的笼子。女人的一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罢了。
    唯一幸运的是，我的笼子天下第一好，是黄金打造的，上面嵌满了宝石，金碧辉煌的，我还挺喜欢的。
    我有钱有权有儿子，皇上的宠爱，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男人永远希望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就像女人永远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何苦痴等苦盼，吃那劳什子干醋。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若不找点儿事儿干，日子叠着日子，我会被闷坏的。那些疯掉的女人，就是这么把自己困住的。
    想了想，我决定学医。一来，千防万防下毒难防，灵芝要出嫁了，温实初也不能时刻候在翊坤宫。求人不如求己，我得要有自保和保护孩子的能力。我始终记得，弘历是怎么没的。
    二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医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我不是心软的人。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先下手。
    我把学医的想法跟灵芝一说，灵芝抚掌大笑：“太好了，求人不如求己，娘娘若有医术傍身，那必定如虎添翼。奴婢本来担心奴婢这一走，娘娘身边没了可靠之人，总想着出宫后，再给娘娘寻个医女。”
    我面露忧色“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才开始从头学，我怕我学不好。”
    “怎会！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况且，娘娘聪慧，一点就通。宫里的藏书阁有许多医书古籍，娘娘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灵芝的话听的我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翻阅古籍。
    “娘娘且慢，这是个大工程功夫活急不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奴婢给您制定一份计划，循序渐进，逐步学习。”
    在灵芝的安排下，我从辨识药材学起。灵芝从御药房，拿来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教我辨认。翊坤宫偏殿里，充斥着各种草药的味道，简直成了缩小版的药房。
    腊月初八，是灵芝出嫁的日子。颂芝早就把灵芝的活儿接过去了，好让灵芝安心备嫁。灵芝如今轻松多了，每日除了绣嫁衣，便是教我辨认草药。
    灵芝倒是轻快了，我的日子艰难了。
    或许从前懒散惯了，几乎不需要动脑子，脑子有点儿不好用了。上来就遇见了拦路虎，单是辨认药材就把我难倒了。
    在我眼里独活当归是亲兄弟，赤芍白芍明明是亲姐妹，防风柴胡难分辨，半夏天南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