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压垮人的不是变故里的雷霆重击,而是生活中的小刀割肉
人,总是在雷霆重击下呈现出满满的防御状态,就算遍体鳞伤,但身体的各项保护机制也会随之拉满,自愈性较强;可在生活这把小刀面前却是毫无防备,一不留神就任其宰割。
……
莱阳和李点等人分别后,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今夜他连个痛诉肝肠的人都没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莱阳一遍遍地想着李点下午的神态,就是他说出也要走时的神态,那是一种很“轻”的表情,伴随着很简短的话语。
他好像说出了一个决定了很久的话,所以才呈现出那种轻~
莱阳懂李点,李点也懂自己,他肯定知道现阶段自己的难。生活、感情、事业都难,难上加难时他要离开,而且也没有过多解释,没有情感上的过多抱歉。就现在,月挂乌天,也没见他敲门进来,像以往那样与自己促膝长谈。
这,也是割掉莱阳身上最后一块肉的致命一刀!
李点是失望了,或者说是绝望了。对他们的事业绝望,对莱阳这过山车般的情绪绝望,所以分离这重重的事,他轻轻地说了……
想通了这些后,莱阳的心掉入了深渊,一直下坠,一直坠!
……
凌晨三点多,莱阳翻身下床,点燃着香烟推开了屋门,走到院子时他转头看了眼大家的屋子,灯全都熄灭了。
风是寒冷的,夹杂着一点点地表温热,不知从何处吹来,也不知吹往何地。夜色里少了些城市灯光的纷扰,所以万米高空处呈现出一种深蓝色,淡淡的云就像水波纹似的,一条条、无规律地点缀在这片浩瀚“蓝海”上,在更远的天际,半圆的明月好像被谁弄花了妆,盈盈朦朦般沉思着。
莱阳搬出一条木椅,也坐在院子里沉思起来,他翘着二郎腿,尽量让自己舒适起来,可当烟雾被风从眼前吹过时,他的神情不经意间就无比沉重。
他不知道怎么对父母交代,不知道怎么对肖导交代,更不知道怎么对自己交代,想来想去,好像这种“交代”,伴随了自己的前半生。
小时候上学要交代,长大后工作要交代,只是交代的人、事变了,但一直在交代着,彷佛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一天,这么一想,真的无比心累!
他忽然想去流浪了,不是旅行,是真的去流浪。过一过那种不为明天交代的生活,也许累了随便就找个桥洞睡觉,在马路边也可以,反正居无定所,也是一种无须交代。
莱阳想到了小时候在老家新阳镇时,有一家工商银行,每到夜晚降临,银行门口的四个大柱子下总有一帮流浪汉,他们倒是挺会找地儿的,在那里最起码有屋檐能遮雨,而破旧的棉絮和行囊又可以挡风,他们是不被社会认可的人,可或许他们也不认可社会……想想,还真是。
在代表金钱的银行门口当一个不被金钱左右的流浪汉,呵呵,他们还真是会讽刺社会。又或许,他们没这想法,只是因为银行是国家的,没人能在夜深人静时,强行赶走他们,所以当流浪汉,也是有技巧的。
一支烟抽完了,莱阳又回房去搬出来上次没喝完的白啤,撕开一瓶又对月干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再点一支烟,等吸到一半时,他好像被这风月烟酒给弄的有些醉了,但恰恰这种醉,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
在惬意中,莱阳又细化了下这种想法,他想去买一把吉他,就这么背着走,可以去去济南、去去郑州、哦,还有秦皇岛、青岛等等……没钱了就找一个广场唱几嗓子,有钱了去买包烟,买点酒,人生难得半日跎,这样的日子,或许也不错,要是再认识一帮同为流浪的朋友,听听他们的人生故事。如果有精力了再把这世界的另一面记录下来,写一本书,或许……或许……
猛地,莱阳想到了袁晴!
他刹那间彷佛懂了她在追求什么,继而……心又狠狠地颤抖了下!
也正是因为这一颤,身上那本都松弛的锁链又拧紧了。他想到了父母需要赡养,恬静也不会想看到自己这样!
“哎~”
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就是一凡人,不是那鼎鼎有名,忽然遁入空门的李叔同,他的生活还得继续,那给所有人,就还得有个交代。
……
次日一早,莱阳掐着上班时间点醒来了,出了院子后发现大家屋内都传来动静。于是他挨个去打了招呼,并问早饭要不要一起吃?
大家的态度都挺好,很客气,尤其是李良鑫,他正在叠被子,笑着说:“马上、马上。”
李点和宋文出门后也都像往常那样与莱阳问好,可莱阳却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压抑感!
的确,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却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其实是团队散了心的表现。
莱阳很痛苦,可他也只能笑着说:“走吧,去找个早餐店。”
吃早饭时,四人商量了下还要不要去公司,包括离职这件事什么时候说?
这次也是李点先开口,他表示昨晚也想了想,如果大家不是很着急,那就等四月十号左右吧,一是千樱结婚在十五号,他这会走了到时候还得回来;二是嘉琪从香港返回,也大概是四月中,李良鑫能多拿一个月薪水,就先拿着,至于莱阳吧。
李点喝了一口豆花汤,道:“你刚从上海回来就辞职,这对推荐咱们的魏姐有点不负责任,有点伤人情,所以你也考虑一下。还有阿文,你也考虑考虑?”
莱阳吃着包子,有些错愕地看了眼李点,心里有点小暖。但说到魏姐,他又开始头大。
这个姐姐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那晚上怎么忽然就来劲了?而且走之后,到现在也是一句话没发。
吸了一口豆花汤,莱阳也庆幸对方没发消息,不然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思考时,宋文和李良鑫也表态了,都觉得这么一分析,确实直接走有点不合适,所以在莱阳也表态后,大家又匆匆抹了嘴,打车赶紧去往公司。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五天。
这是三月最后一天的中午,莱阳又趁着调休到达了上海虹桥站。
这次过来是为了兑现帮高云建当公司法人的事,所以一出高铁,就又坐上了高云建的车,直奔徐汇区的工商局。
注册的是一家做海内外电子图书的公司,也算互联网新型企业,所以办理手续时很简单,算是路程,约三个小时就搞定了。
作为回报,莱阳欠高云建的债就一笔勾销了,而且还占了公司百分之五的分红,也不用参与管理,这事怎么看,都是对莱阳有利。
等到办理结束时已经到黄昏了,莱阳和高云建在工商门口的停车旁,互相点了一支烟后,莱阳苦笑道:“其实你这百分之五不用给我的,我做这点事,不值这个价。”
高云建摆摆手:“价值是我衡量的,你要说单当法人确实不值,可要没有你,我和千樱也不会成为夫妻,所以这百分之五,也是她要求给你的。”
夫妻这个词,忽然有点像此时余晖正盛的落日一样,晃了莱阳眼睛。
于是莱阳遮了遮刺眼的光,看着高云建沉默。
而他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安慰道:“你和恬总的事我也听说了,哎~只能说一句可惜,不过莱阳,我希望你能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我会的,……好好筹备四月十五号的婚礼吧,好好对千樱。”
“嗯。”
高云建刚说打算说点什么时,莱阳手机却响了,是一个来自上海的陌生号码,这让他本能的心中一紧,赶紧接通!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让莱阳的双肩瞬间塌了下去,他问了句:“谁?”
“你刚到上海吗?我想跟你谈谈。”
“你……谁啊?”
“余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