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铮显然是没想到，孟寻会单刀直入，直指今天这起群体事件的核心。
    他眼中些许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
    “孟秘书，是不是有人搞鬼我不知道，不过昨天晚上突然就开始有人谣传，说是市政府要把红星厂给贱卖了，让所有职工们全部都下岗，这才有了今天这起群体性事件的发生。”
    “既然你昨晚都收到消息了，那为什么不及时处理这些谣言呢？”
    孟寻眯起眼睛追问道。
    “孟秘书，关于谣言这事儿，我当时就向区领导那边汇报过了，但是……”黄国铮苦笑着欲言又止。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想要给孟寻传递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那就是突发谣言这件事，不是他不够重视，而是上面领导不作出指示的话，他也没那么大权力敢擅自行动。
    “黄局，这里没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谣言真的只是些谣言吗？”孟寻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问道。
    “这……”
    黄国铮听到这话，面色顿时一僵。
    不过在孟寻鼓励的目光下，他很快就做出了有关自己前途命运的抉择，咬了咬牙说道：
    “孟秘书，据我所知，这事儿也不全都是谣言，我听说区委那边，确实有打算彻底甩掉红星厂这个大包袱，准备把红星厂所有股份，全部都转让给一个姓魏的港资，而且那个姓魏的港资胃口非常大，想要把红星厂家属院周边地皮全都给吃下来。”
    “胃口这么大，那补偿方面是怎么安排的？”孟寻面色沉下来问道。
    红星厂家属院的地理位置，可是紧挨着江洲新区。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
    随着江州不断往新区那边倾斜资源，可想而知这块地皮，未来升值空间会有多高。
    “孟秘书，现在矛盾点就在这，据我所知的消息是，港资那边给出的条件，一口价现金他们全部付清，但职工们的善后问题，他们不负责，需要区政府和市政府自行解决。”黄国铮压了压声音说道。
    难怪职工们要闹，恐怕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这钱一旦落到了政府手里，善后能安置他们的费用，余留能有个三分之一就很不错了，再加上有心人在暗中火上浇油挑拨一下，这起群体性事件就算今天不发生，早晚也是压不住的。
    孟寻大概捋清楚前因后果后，目光肃然看向黄国铮说道：“黄局，今天这事儿闹的太大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职工们要是控制不住情绪，出现了什么重大人员伤亡，这后果可是谁也不承担不起的。”
    “孟秘书，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问题是谈不拢啊！”
    黄国铮闻言苦笑说道：“职工们要求区政府和市政府做出保证，不准强制他们下岗，也不准将红星厂所有权给转让出去，并且帮助他们进行技术设备升级，这些条件谁敢答应呀？今天要是满足了红星厂这个条件，那其他待改制的国营厂子，怕是都要组团闹起来了。”
    “黄局，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职工们情绪给安抚住，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日后慢慢再谈，这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经济改制困难，也不可能一次性就能解决了。”
    孟寻拧起眉头想了想，说道：“职工代表的联系方式你有没有？我想跟他们谈谈……”
    “有倒是有，不过那老爷子倔的很，实在是不好沟通啊！”黄国铮苦着脸说道。
    “你给他打个电话，我来试试跟他沟通一下。”孟寻目光闪动说道。
    “好，那就试试。”
    见孟寻想要亲自与对方沟通，黄国铮心里面虽然不怎么看好，但行动上还是很积极配合的，立刻就给职工代表袁季礼，打去了电话。
    袁季礼不仅是红星机械厂的老厂长，也是红星机械厂的奠基人之一。
    据说以前还有革命从军的经历，这种老爷子谁敢惹啊？
    区委书记郑丰德和区长祁明言，去给人家做思想工作时，都被骂的狗血淋头屁都不敢多放。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老爷子背后，有没有通天关系，万一人家在京城那边有什么革命战友的话，你把人家给得罪了，那仕途不就彻底完蛋了。
    也正是有袁季礼顶在台前撑腰，红星机械厂才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不然早就被瑞龙集团给强吞了。
    瑞龙集团也不是没有打过红星机械厂的主意，不过被袁季礼亲自带人去市委大闹了一场后，才打消了这觊觎之心。
    “嘟嘟嘟……”
    在手机提示音当中，黄国铮足足打过去三次电话，对方终于是接了。
    一阵阴阳怪气的苍老之声，也是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黄局长，这么急着给我打电话，是想要把我拷走吗？我人就在厂办，你要想来抓我的话，尽管来就是。”
    “袁老，您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拷您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不等黄国铮把话说完，袁季礼直接就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打断了，并怒火中烧说道：“我好好跟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听过吗？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把红星厂给卖掉，除非你们把我这身老骨头给挫骨扬灰，不然想要我同意卖厂，那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袁老，您别说气话，关于红星厂的改制问题，市长目前还在调研阶段，从没有说过要卖厂，您是智者可千万不要听信谣言，被某些坏人给利用了。”孟寻伸手接过电话，笑吟吟安抚说道。
    “小子，声音这么陌生，你是谁呀？”
    袁季礼愣了一下问道。
    “袁老，我叫孟寻，是市长的秘书，今天市长已经亲自来你们红星厂了，您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当面和市长提，市长肯定也会充分听取您老意见的。”孟寻不急不缓说道。
    “市长来了？”
    袁季礼听到这话，语态先是一惊，紧接着他就提出要求，说道：“你把电话给市长，我现在就要和市长通话。”
    “好，您老稍等片刻。”
    孟寻一边应声的同时，一边就返身回到奥迪公务车前，抬手轻轻敲了敲车窗。
    正在听取祁明言汇报的宋怀民，听到车窗被敲响，蹙起眉头就把车窗落了下去。
    “领导，红星厂的老厂长袁老，想要跟你通电话。”
    孟寻说着就把手机向宋怀民递了过去。
    宋怀民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抬手接过手机，热情洋溢打起招呼，说道：“喂，袁老您好，我是宋怀民，咱们江州新任市长。”
    袁季礼铿锵有力，上来就放大招说道：“宋市长，我是袁季礼，红星机械厂的老厂长，我现在实名向您举报，万山区的某些腐败分子官商勾结，想要贱卖我们厂子，给他们自己谋取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