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能说的。”虞珂拿了筷子随意夹了点菜到盘子里。
    吃了口菜，味道真不错。
    她又吃了两口，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孤儿院没有电视剧或者小说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温馨。”
    “在我看来，那是一个很可怕，很容易让人感到绝望的地方。”
    “恐怖程度不亚于国内任何一家精神病院。”
    沈竹愣了愣，眼里闪过抹诧异。
    没有去过孤儿院的人，很多都觉得孤儿院是温馨的，明亮的。
    时不时还有叔叔阿姨过去看看院儿里的孩子，给他们添一点东西，和他们一起玩。
    跟外面的孩子比起来，他们只是少了一个家，其他并不比外面的孩子差。
    沈竹没有去过孤儿院，也没了解过。
    他对孤儿院的印象，也停留在电视剧里那一幅幅温馨的画面上。
    虽然虞珂说的跟他以为的相差甚远，但他没有贸然打断虞珂，而是安静的听着。
    虞珂接着说：“嘉安孤儿院只有一栋多层的小楼，外观看上去跟普通的幼儿园很像。”
    “只是院子的门永远锁着，只有一些来院儿里资助或者做义工的人来的时候，才会打开。”
    “院子里也没有孩子玩耍，经常空无一人。”
    “至于那栋楼，每一层都安静得可怕。”
    “每一层都用防盗门锁着，在我的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楼层是根据年龄划分的，五十多个孩子，只有三个阿姨在照顾。”
    “这么多孩子里，除了我，没有一个是健康的。”
    “有些是脑瘫患儿，有些智力低下，有些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还有双性……”
    虞珂抿了抿唇，停了下来。
    现在这个社会，一般不会有人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丢掉。
    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在提高，社会福利也在变好，律法也在完善。
    很多生不出孩子的夫妻想尽办法也想领养一个孩子。
    哪里要是有一个健康的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出现，天南地北的人都在往孩子那里赶，全都想领养孩子。
    而在孤儿院没人领养的，都不是简单的身体有点残疾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有一点残疾，早就被人领养了。
    肯定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可能还会伴随终身，这种孩子才没有人领养，最终留在孤儿院。
    孤儿院五十多个孩子里，除开虞珂外，仅有一个孩子智力正常。
    但是他双腿残疾，完全站不起来，也治不好。
    刚被送去孤儿院那几年，每次看到有外人去的时候他都很开心，尽全力想站起来给他们看。
    又在意识到那些人不会领养自己后变得沉默寡言，后来也不再期待自己能被领养了。
    不知道在面对满屋子智力不正常的孩子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小小的虞珂又是什么心情。
    可能已经习惯了吧。
    虞珂沉默了会，接着说：“每次到吃饭的时间，阿姨就会端着一个木盆进来。”
    “木盆很大，每次都是粥，粥里加了点菜叶。”
    “说实话，跟猪食没两样。”
    虞珂又吃了口菜，舔了舔唇，过去的那些对她仿佛已经是过去。
    她面上一派平和，丝毫没有想起不堪的过去时的害怕和难过。
    只是吃了几口菜，她感觉自己这说法好像不是很准确。
    马上改口：“也不对，网上的猪都吃上西瓜澳龙大闸蟹了，他们吃的连猪都不如。”
    “情况好点能自己吃饭的孩子，阿姨会把饭盛好让他们自己吃。”
    “那些没办法自己吃饭的孩子，阿姨只能一个个喂。”
    虞珂放下筷子看向沈竹。
    沈竹一直在听她说，完全没有动筷子。
    也不知道是不习惯跟虞珂一起吃饭，还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虞珂问他：“你看到过养殖场是怎么喂小鸡小鸭的吗？”
    沈竹抿唇，他一个大少爷怎么会去了解这些？
    老实的摇头。
    “把他们的嘴掰开，使劲往里边塞东西。”
    “一勺接着一勺，硬塞，完全没有咀嚼的时间。”
    虞珂说着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嘲讽：“得亏喂的是粥，不然得被噎死。”
    “阿姨们说孩子们太可怜了，如果可以，她们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精心的照顾。”
    “可是她们真的太累了，一个人平均要照顾将近二十个孩子，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
    “很多去孤儿院做义工的学生和社会人士，去一次就再也不敢去了。”
    “偶尔有好心人会给孩子们带礼物，可能都到不了孩子们手里就会被阿姨抢走。”
    虞珂话说完，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孤儿院的孩子远没有电视剧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幸福。
    他们的生活很枯燥单调。
    智力不全不能行走的孩子每天都在地上爬，活动范围也只限房间或者过道。
    能跑能跳的孩子也很少有机会能去院子里玩。
    他们好像生下来就有罪，等吃够了这世间的苦，死了，才能解脱。
    在孤儿院的每一天，都看不到希望。
    正常人在那里待久了，都有可能变得不正常。
    从来没有去过孤儿院的人去一次，也需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小说里写的，每次想领养孩子，去孤儿院就能有一排健康的孩子等着挑选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离谱。
    没有健康的孩子，有的只是一个个身体残疾，或者无缘无故就会发出诡异叫声的患有精神疾病的小孩。
    又或者两者兼具。
    真正健康、正常的小孩，到不了孤儿院就被人领养走了。
    沈竹没有说话，眸子里墨色翻涌。
    他虽然不了解孤儿院，但是稍微打听一下其实就能知道虞珂说的是真是假。
    所以虞珂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他看着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虞珂，说完话后她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已经放下了孤儿院，还是假装不在意了。
    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到一点异样的情绪。
    此时此刻的虞珂，眼里只有吃的。
    不得不说，沈竹这人虽然很难评，但到底是在洛川长大的，哪家菜好吃，心里门儿清。
    至少他们现在吃的这家，就真的很好吃。
    沈竹沉默了好久，不解的问虞珂：“健全的孩子，真的都会被领养吗？”
    虞珂咽下嘴里的菜，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这个时代毕竟不像上个世纪那么乱，生下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孩子不好捡，生不了孩子的人家如果连试管都做不了，又想要孩子的话，只能走收养这条途径。”
    “当然，胆子大的倒是敢找人买，不过这样的毕竟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