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狂犬吠日,不知所云
作者:大秦写书人   大秦:我摊牌了,我是始皇嬴政最新章节     
    此刻。
    孔谦一路磕磕绊绊,也总算距离泰山只剩下了半日路程。
    同一时间。
    泰山顶端。
    嬴政在庙堂群臣诸公的瞩目下,登临祭台,正式封禅。
    “朕于今朝昭告天地皇祗,九州天下,山川四海,万方子民!”
    “朕承仁义,顺应天命,惟德是辅,敬天保民。”
    “治道运行,诸产得宜,远近毕理,皆有法式。”
    “既平天下,不懈于治,训经宣达,咸承圣志。”
    “陵邑迁徙,效禹祭礼,徭役分地,保民得食。”
    “九品中正,唯才是举,以藩屏周,法礼皆明。”
    “颛顼赐嬴,血脉承古,助禹治水,救世济民。”
    “吾之大秦,朕之嬴姓。”
    “当承天道,而驭万方!”
    “朕,乃华夏正统,九州共主!”
    “号,始皇帝!”
    ……
    嬴政昂首对视苍穹。
    他所立之高度。
    他所创之功绩。
    他眼前之光景。
    现今都会让天神尽知。
    他坚信……
    大秦会得到天神的认可,进而获得天命所归。
    直至传于二世、三世、万万世!
    祭台下方。
    群臣诸公随同参拜。
    “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
    ……
    封禅进行了数个时辰。
    雅乐,剑舞,巫献,祭酒等等。
    一套流程走完。
    时间来到了下午。
    嬴政携群臣诸公下山,骤遇风雨,避之。
    九卿奉常被吓得不轻。
    因为天时不吉,便是他的罪过。
    好在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嬴政关心山下夫子与孔谦的情况,也就没有对九卿奉常追究苛责。
    毕竟他们还处于泰山之上。
    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
    此次封禅下山,突然间天时有变,仍旧让在场的许多儒家博士记在了心中。
    注意。
    这是个相当麻烦的事儿。
    可大可小。
    若能轻易翻篇那自然是极好的。
    怕就怕过些日子,此事被传扬了出去,有人借着天时有常,谣传天命未归,抹黑始皇的封禅事宜。
    当然。
    这些肯定都是后话了。
    傍晚时分。
    嬴政带着群臣诸公顺利抵达了山脚下。
    不远处。
    一辆黑冰囚车。
    一方高台耸立。
    只见孔谦在自家小辈的搀扶之下,缓缓来到了高台之上。
    在其身后,则摆着一具刺目无比的棺材。
    “老朽今日抬棺死谏,诤秦面君!”
    孔谦深吸一口气,道:“尔是何方宵小?藏头露尾,既然在此阻我,怎的不敢现身一见?”
    许尚声音淡然:“某只是秦廷一个无名囚徒,见与不见,没有区别。今日阻你,只为辩经,为辩理。”
    许尚的马车中,共计三人。
    除了他和华阳太后以外,还有一个傻子。
    没错。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傻子,愚人。
    也是待会儿许尚的替身。
    并且。
    今日许尚为了能够辩的尽情,骂的尽兴……
    他事先还饮了不少齐地甘酒,半醉不醉,情绪灵感立马双双拉满。
    对面。
    “呵!区区秦廷罪徒,竟欲跟老朽辩经辩理?”
    孔谦表示他可是春秋先贤八世孙。
    十余年的静修!
    现今一朝出世!
    他必然要搏一个亘古清名!
    “行吧!泰山就在眼前,老朽便给你个机会。”
    孔谦挺直胸膛,他沉声:“在上古时代,我们因天道演化生出了信仰,四季轮转,草木一秋,此皆为上天的意志,即为天命!”
    “夏服天命,鼎革九州。天降玄鸟,降而生商。”
    “夏朝开辟九鼎以镇九州,是为天命所归。”
    “商朝在此基础之上,又继以帝立子生商,曰为天之血脉,理当承天命,御四极!”
    “那么问题来了,大秦现今有九鼎嘛?”
    “那落于泗水的豫州鼎,秦皇可有归齐?”
    “若未能归正九至极,就代表九州有缺,又谈何天命在秦!?”
    ……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孔谦上来就放出了大招!
    九鼎!
    或许有人会说,九鼎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答案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就像后世的传国玉玺一样。
    汉末袁术得到传国玉玺之后,欣喜若狂,自谓天命,遂袭帝位!
    诚然。
    袁术最后败亡于曹操之手。
    仅仅只当了两年半的皇帝。
    但袁术依旧可用驾崩二字入殡,毕竟他曾手持传国玉玺登基。
    同理。
    现今的九鼎,可比后世的传国玉玺还要更加的代表天命所归。
    只因九鼎传至姒夏,乃大禹所铸!
    九鼎不齐!
    天命有缺!
    此乃举世皆认的共识。
    车内。
    华阳太后柳眉紧锁……
    朝廷几次三番的曾在泗水打捞过九鼎,却都无功而返。
    现在孔谦以此为由,犯上发难!
    何如?
    他们似乎还真就没有任何反驳的办法。
    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
    大秦的确没有归齐九鼎,并且短时间也很难做到……
    这就非常麻烦了!
    于是。
    华阳太后轻声道:“孔谦这厮,应该是想要借九鼎有缺的由头,倒逼皇帝认可民代天行的论调。”
    “呵,他是在做梦。”
    许尚扯了扯嘴角。
    惟德是辅,敬天保民,这两样都是可以的。
    唯独民代天行……
    大秦绝不能认之!
    “秦皇东巡,来时祭渭水,揽禹陵,泰山封禅,琅琊开海。”
    许尚高声道:“待秦皇銮驾返回关中,路过泗水,九鼎自归。顶多就是晚了点儿,你又凭什么说天命不在秦呢?”
    许尚没有去争辩什么。
    而是做出了保证。
    只要嬴政东巡归秦之际,在泗水把豫州鼎成功打捞出来。
    一切谣言,就都会不攻自破!
    “好!老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孔谦轻哼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秦廷罪徒,亦或者其他什么人,反正你今日既然出现在了泰山的山脚下,你的一言一行,都将代表秦廷……全天下的人,可都看着呢!”
    孔谦表示,他之所至。
    举世瞩目。
    倘若嬴政归秦路过泗水,却没能把豫州鼎捞出来……
    那就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只能说明天命当如他孔谦所言,不在嬴秦!
    远处。
    林木之间。
    嬴政的脸色非常差……
    早知这个孔谦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却没想到竟难缠到了这等地步。
    辩经就辩经!
    上来就扯九鼎!
    真特么不讲武德!
    “李斯!”
    嬴政侧首询问道:“泗水郡郡守怎么回事?这都两年多过去了,他竟然依旧没把豫州鼎给打捞出来!”
    李斯闻言十分为难的道:“这个……”
    周朝灭亡,泗水落鼎,发生在秦昭襄王时期。
    距今将近三十年。
    大秦攻陷楚国之后,嬴政就命人在彭城泗水打捞九鼎……
    确实有两年多了。
    结果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陛下,泗水落鼎,据时日久……”
    李斯垂首慎言的道:“微臣待会儿就派人督促泗水郡郡守,让他务必找到豫州鼎的确切落点,等待陛下东巡回归之时,便可齐正九鼎,宣示天命。”
    嬴政点头:“嗯,跟他说……若再让朕失望,他就干脆效仿屈原,自投泗水尽忠明志吧!”
    李斯:“诺。”
    泗水郡郡守也是运势不佳,此番摊上这么个事儿,等同于头悬利刃,外加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板。
    再观孔谦……
    高台之上。
    “正所谓天命无常,惟德是辅。”
    孔谦展开第二轮攻势,道:“商朝之所以兴盛,就是因为成汤施行德政,爱护百姓,方才得了天命。”
    “商朝衰亡,全赖纣王失德,恰逢周文王爱护民众,德兼一方,天命遂从殷商转移到了姬周的国祚之上。”
    “现今嬴秦得了天下,自当遵从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民意即天意,民心即天心!”
    “唯有民代天行,方能彰显嬴秦的天命所归,华夏正统!”
    ……
    孔谦确如华阳太后所言。
    他的本意,就是一开始用九鼎有失,给予秦廷一个下马威!
    紧接着。
    他才能提出真正的诉求。
    也就是民代天行,天心民意。
    只要秦皇承认了这八个字。
    以后星火燎原,春秋再临,就都将是天命应势,民心所向!
    这是孔谦想要的。
    更是尉缭子的图谋。
    远处。
    嬴政剑眉紧锁的环顾四周:“诸卿,尔等可有能够驳斥孔谦的辩经之言?”
    群臣诸公面面相觑。
    右相王绾和御史大夫冯去疾全都眼观鼻、鼻观心。
    辩经,实在不是他们所长。
    确切的来说……
    关中群臣都是倾向于法家,负责干实事的。
    动则掰扯什么德、民意、天心之类的言辞论调,着实太过为难他们了。
    包括左相李斯也是一样的。
    如果是寻常儒士。
    李斯自然不惧之。
    但孔谦……先贤孔子的八世孙,闭关清修十余载,绝非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李斯自认在辩经领域,也很难是孔谦的对手。
    嬴政见麾下众多肱骨众臣,全都成了哑巴……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还好有夫子在前面顶着。
    不然他对孔谦就只能采取武力动作了。
    好在眼下封禅已经结束。
    孔谦再怎么闹,事情也都在可控的范围。
    至于他亲封的一众儒家博士……
    嬴政把目光投向淳于越。
    只见淳于越和几名大儒博士把头低的比所有人都狠。
    看得出来。
    他们很怕皇帝点名。
    然而。
    他们越怕什么。
    嬴政就偏要提一嘴。
    “淳于博士!”
    嬴政漠然道:“万一夫子不支,你就得给朕顶上去……若顶不住,任由孔谦放肆,你该当知晓会有何罪责!”
    淳于越闻言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夫子学究天人,定然不会败给孔谦……”
    淳于越说是这么说。
    但他心中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有些事儿。
    不上秤,那自然能够随意诡辩之。
    可如果上了秤!
    道德,民意,天心!
    哪个不是千钧之重?
    试问谁能轻易驳得动?
    太难了!
    淳于越自然知晓夫子的厉害,但再怎么厉害,也总有败北的时候。
    他很想看看……
    夫子当着全天下的面,败尽大秦的天命!
    届时!
    皇帝还能对夫子百般倚重么?
    想到这里。
    淳于越的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了一抹隐晦的冷笑……
    ……
    黑冰囚车之中。
    许尚略做沉吟。
    他确实也没法直接反驳德化,民意和天心之言。
    然而。
    谁说大秦就一定没有秉承德化仁义办事呢?
    另外。
    许尚敏锐的察觉到了,孔谦的言语中存在着严重的逻辑漏洞。
    “我大秦自当遵从敬天保民,惟德是辅的古之正论。”
    许尚顿了顿,接着道:“然而,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是以民代天行之权。”
    “这句话,我绝对是不认的!”
    “原因很简单,纵然是姬周,也只是认为上天能够洞察民意,但民意却无法明悉天心!”
    “因为只有天子,也就是皇帝,才能具备祭祀天地,沟通天地,并把民之所欲反馈于天地的资格!”
    “如果民意可以随意越过皇帝,直接沟通天心……”
    “岂非代表着人人都能代表天命?”
    “若此口一开,必将天下大乱,到时候不知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孔谦,你这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大逆不道之言!”
    ……
    许尚搬出来后世曹操的经典用词。
    世间若无我曹孟德。
    不知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同理。
    民代天行。
    人人皆可代表天命。
    岂非人人都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简直就是胡搞嘛!
    “彩!”
    华阳太后合掌振奋。
    她能想到夫子定可反驳于孔谦。
    但她万万想不到……
    夫子金句频出,字字珠玑,寥寥几言便堵死了所谓的民代天行之权!
    高台之上。
    孔谦也是瞳孔骤缩,怒目圆瞪!
    好一个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啊!
    他孔谦总不能当着全天下公然表示:人人都是天子,人人都能承袭天命?
    那他就等于坐实了大逆不道之言。
    “你……你……”
    孔谦咬了咬牙,立即转变道:“你这是在断章取义,歪曲老夫的意思,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指的是皇帝必须遵从民生,重视民意,德化天下,此乃上天都认可的事情。”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供之!”
    “唯有把民意放在国统政策的第一位,方为正道,方为天命所归!”
    ……
    孔谦见势不对,立马退而求其次。
    他要用民意裹挟大秦的诸多国统政策。
    那么问题来了!
    大秦的政策有哪些未遵民意呢?
    在孔谦的眼中。
    实在太多了!
    数不胜数!
    只要他能赢下这一层,此番抬棺死谏就依旧算是功盖千秋。
    “呵呵!”
    许尚冷笑道:“腐儒至此,简直是可笑至极,民意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民心就理应决定所有的国策方针吗?”
    “照你这样说,法家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民意就能够裁决一切,论罪众生。”
    “包括你们儒家也是一样,既然民意代表一切,还要你们儒士整天搁这卖嘴干什么?”
    “民意裁决一切,定夺国策方针,再进行思想倾轧……”
    “那一定会是谁人多,谁就说了算。”
    “然后就有了新的问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分呢?以地域区分,民族区分,还是信仰区分?”
    “如此人多的一方能够完全代表民意,那么人少的群体,他们的利益又由谁来保证呢?”
    “孔谦,若不以法治国,依礼教化,单把民意放在首位,就妄图解决一切国政难题。”
    “最终必然会酿成多数人的暴政!”
    “孔谦,你这十余年的闭关……看来真是闭到狗肚子里去了,张口闭口犹如狂犬吠日,不知所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