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刻闻言，眸中阴戾更盛，他冷然一笑：
    “当然是因为，那时封神榜初成不久，神明的规则还不完善，并没有明确限制神不得动情。”
    人神殊途在当时只是共识。
    毕竟神的寿命太长，而人不过短短数十载，相恋的结果无非是阴阳两隔，神又不蠢，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总结下来就是，神仙不能和凡人谈恋爱这事儿吧，在当时只是约定俗成，但没有明文规定，这算是法则疏忽。
    法则负责维稳，它是监管者，三界六道四海八荒皆受它约束，封神榜虽由姜子牙大成，但封神之后，神界自生，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天庭。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神明在天庭当然也不能肆无忌惮。
    换句话说，鸿钧是初代天规的制定者。
    神明受世人供奉，自当普度众生而非偏爱一人，这是作为法则的它必须预想到的局面，但因为它的疏忽，没能在天条上写明。
    它太想当然了，想当然地觉得神都是理智的，谁会把自己数千年的寿命浪费在一个小小的凡人身上。
    相恋？相恋之后呢？神在飞升之后和人之间就存在物种隔离了，又不能生孩子，除了眼睁睁看着爱人变老，直至死亡外，能得到什么？
    鸿钧没有实体，更没有七情六欲，自然觉得神也是这样，但凡懂得权衡利弊，都不该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可这是不应该的，它活了那么久，看惯三千世界沧海桑田，早该知道，爱是物种的本能，是不死的欲望，不论是神还是人。
    低级错误也是错误，是错误就得被约束，被修正。
    约定俗成这东西，可并不具有约束力，换句话说，财母与周叔蒸相爱，并不算触犯天条，这也是为什么鸿钧第一时间想到的处理方法是抹杀周叔蒸而非惩戒财母。
    财母又没违规，它惩哪门子戒？
    宗承炎悟了，“所以……天道急于抹杀周叔蒸，是因为……周叔蒸的存在，算得上是它管理疏忽的证据，是黑历史？”
    沈刻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那就是猜对了。
    宗承炎：“……”
    鸿钧特么的真不是个东西啊。
    自己犯了错不想着弥补，反而第一时间想着抹杀证据。
    “那鸿钧抹杀周叔蒸不成，反倒新添了弑神这样一桩大罪，它就没有付出代价？”
    “你怎么知道没有？”
    沈刻眼神阴翳，“阿树她太聪明了，她早就料准了那样的局面，濒死之际和鸿钧做了交易。”
    鸿钧那致命一击是冲着让周叔蒸身死魂灭彻底湮没在岁月史书上去的，花千树拼死挡了那一下，自然是落得一样的下场。
    但她怎么能甘心？
    她在做善财童子时便颇受爱戴，功德无量，成为财母后更是兢兢业业，建立牢不可破的财神守则，可绵延千秋万代。
    这样的功绩，只因一次动心，就要被彻底抹杀？
    她不甘心的。
    但她不后悔给周叔蒸挡伤害。
    因为爱周叔蒸吗？她说不上来，神第一次动心，对于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也没个准确的衡量，爱意的深浅更无从感知。
    但她知道，下定决心赴死那一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爱，更多是愧疚。
    就算今天不是周叔蒸，换成另外的人，她还是会挡。
    因为动心的人是她，就像她对周叔蒸说的那样，是她自己心不静，情未绝，有了偏爱才会给对方招致祸患。
    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偏爱而被天道抹杀，她做不到。
    更何况财神执掌天下财力，一旦有了偏爱就会造成财富偏移，她影响到的是苍生。
    鸿钧固然制定天条不够严谨，可她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那些骤然激增的贫者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是的，她理应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鸿钧，法则弑神是大罪，我若就此消散，你也将遭受反噬，三界六道势必因此动荡，若是严重，说不定此间世灭，一切重归混沌，这不是你想看到的。”
    她挣脱了周叔蒸的怀抱，仰头直视苍穹，即便苍穹之上什么都没有，但她知道，对方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