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白皑皑的，少年一身黑色缝缝补补的棉衣着身，可是身姿挺拔如苍松，眉眼霁明，肩头覆雪，远远看去，像是携一身微光而来。
    即便是身着破烂，可是那漂亮的不像话的五官，却是衬的那身衣裳反而无端多出几分贵气来。
    小女孩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朝那方暖和蹭上去，微微颠簸之下，竟是睡着了。
    少年抱着小姑娘瑟瑟发抖，但每一步踩在深雪里的步履却是稳稳的。
    小女孩儿浑身发热，口舌发干，难受得睡不安宁，下一瞬却感受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放在额头，她这才好受些。
    小手被人抬起来，温暖的帕子轻柔擦拭着。嘴里缓慢有热水入口，这是她这个冬，第一次喝到热水，还是甜的，像是曾经从垃圾桶里捡到的糖一样。
    她挣扎着，怕这是一场梦，拼命地睁开眼。
    那双水雾迷蒙的双眸微颤，倒映着床边一身华衣的人，还有华丽的大殿。
    “小昭昭，醒了？”闻清羽俯身，伸出手拿下她额头上的帕子，松了一口气，“发热已经褪去，万幸。”
    小幼崽打小不爱吃丹药，退热的丹药便没用。
    且《凡人养崽录》第一条，凡事亲力亲为，故他便亲自来。
    “饿没饿？”闻清羽薄唇勾笑，脸上的温柔一下子令褚朝昭晃了眼。
    原来，只是前世的一场梦。
    还真是，黄粱一梦。
    褚朝昭恹恹的，摇了摇头：“还想睡。”
    记忆中也曾有人这样给她擦拭，额头降温。
    “好。”闻清羽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哄小孩般道，“睡吧，睡醒了，你师兄们就回来了，给你带你最爱的凡间小吃。”
    声音温柔，无端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像月华下，山涧的潺潺流水，飞泉鸣玉般清澈悦耳。
    褚朝昭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个梦里的少年。
    前世十五年，兜兜转转被人抛弃那么多次，她没有眷念和遗憾，若是真要说遗憾，便是那从天而降，将她从大雪堆里裹进自己破烂棉袄里的那个少年了。
    那黑暗的十五年，唯有他，给了她无尽的温暖，也是唯一的温暖，仅仅七天，却是她那是十五年最幸福的时光。
    “小多多~窝不饿，泥，吃。”还说不清话的小娃娃毫不犹豫将手里的肉饼推给少年，身上还裹着缝缝补补的大棉袄，一看就大了许多。
    少年对上那葡萄一样漂亮的眸子，脑袋凑上去咬了一口：“哥哥吃了，不饿了，剩下的你吃。”
    他笑着，手里笨拙地缝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棉絮和破布。
    “我们小阿羡，要多吃点，长得白白胖胖的，高高的。”
    “嚎~”小阿羡用力点头，乖巧地捧着肉饼小口小口的咬起来，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她歪了歪头，“多多，在，干什么？”
    少年眉眼昳丽，骨相绝美，是整个寒冷冬日最炽热绚烂的存在。
    “哥哥啊，在给我家小阿羡缝衣服，我的棉袄太大了，不暖和。”
    小阿羡不懂，只是用力点头：“暖的，暖的，多多的，衣，暖~”
    甜甜的小奶音雀跃，双眸闪烁着光，明媚绚烂。
    “以后小阿羡就是有家的人，哥哥就是你的家人。”少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多了希冀，多了光，意气风发了不少，“我家小阿羡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等过了年，店门开了，哥哥就去打工，给小阿羡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小阿羡说话有些吃力，却依旧说完：“褚……嗯，朝，羡。”
    多多取的名字真好听！她以后再也不叫小野种了，她有名字，叫褚朝羡，有家，有哥哥了~
    也有人举高高抱抱了~
    “对！”少年眼底闪过惊诧，兴奋道，“我们小阿羡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哥哥只说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哼哼，聪明！”小阿羡下巴高高扬起，漂亮的眸子氲满小得意，樱桃小嘴含着肉饼，小手叉着腰，神气极了。
    这一画面，逗得少年捧腹大笑起来。
    “哼哼，聪明！信窝！”小阿羡见他笑话自己，气呼呼道，“等窝长得，长得高高的，给多多买，漂亮衣服，很多！很多！”
    说着她张开双臂，以示很多很多。
    “好好。”少年摸了摸她的头，“我相信我们小阿羡，那哥哥就等我们小阿羡买漂亮衣服穿，哥哥谁给的都不要，只要小阿羡买的漂亮衣服！”
    “嗯嗯！”小阿羡用力点着小脑袋，捧着肉饼继续吃。
    少年垂首，眉眼染上红，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他放下生锈的针，背过身悄悄抹了一把泪水。
    以后，他就和她相依为命，他也是有妹妹的人了，再也不是孤儿了。
    她叫褚朝羡，他要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让她成为世人都羡慕的小孩。
    寒冷的冬日，破烂的废弃瓦屋里，半大的少年和小娃娃相依偎，互相救赎着，让这个难熬的冬，都变得不那么难过了。
    永夜的深渊里照进了光，那光便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幸福日子只持续了七日，直到一群黑色西装的人出现，将所有的幸福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