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一个猛子从床上爬起来,边开门边系衣扣,怒道:“什么撞鬼,你亲眼见了?休要胡言!”
小二急得满头大汗:“真的,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
刘掌柜走得飞快,暗斥道:“真的也不能喊!”
两人匆匆往二楼跑去,早起在院中练剑的倪阳州也听到了声音,回头望望师傅的房里没有动静,便在门外报备了一声:“师傅,我去看看?”
没回应。
没回应就是默许。
倪阳州提了剑“嗖嗖嗖”追上了刘掌柜。
等三人聚齐时,二楼南边第一间客房房门大敞,走廊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周围安静到有些诡异。
倪阳州闻道一股奇怪的味道,来不及分辨,凝神往屋内探去。
刘掌柜与小二紧跟其后,一进屋才发现,小二所言非虚。
屋内赤条条趴着一个男性尸体,面朝下,浑身未着半缕,皮肤却油亮亮的,丰润有光。
奇异之处是男尸的姿势,两手前伸,后腿并紧,像是要够什么东西,身体绷得像一根硬挺的弓弦,非是活人能够摆出来的动作,任谁看了都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
刘掌柜大惊失色,胡子都跟着颤抖:“怀玉道长,这……”
小二躲在掌柜的后面,露出半个脑袋,不肯再看,只是颤着音道:“是昨日来投宿的修道者,叫什么王的,嘱咐我今早早些来唤他起床,说是要准备参选,谁知,谁知竟一命呜呼了!”
倪阳州走到近前,环顾四周,从桌上拿起一柄木剑,雷击桃木,上串古钱,是最常见的修道者法器。
少年不舍得自己的宝剑,拿着桃木剑将尸体翻了个身。剑的主人年纪大约三十来岁,样貌还年轻,不知活着时修炼到什么水平。
明虹宗入宗就要求筑基,不然难以在宗门内来往,但收徒时只要步入炼气三级即可,先做外门弟子,在山下道观记名修炼,到筑基在上山入结界。
倪阳州看着死状奇特的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掌柜心烦意乱,但好歹知道有倪阳州等人坐镇,此时只是赶紧向小二挥手道:“把门关紧,莫要声张,其他人万一听见,客栈名声可就完了。”
倪阳州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小二清晨一声尖叫虽然压着嗓子,却也不能算小,整个走廊里面,怎未有一人出来查看?
刘掌柜眼见少年飞速钻出房门,冲到走廊上一连串打开了剩下的全部九间门,竟然未有任何人声询问。
糟了。
倪阳州开完所有的房间,运气放大自己的声音,在走廊中间喊道:
“起!”
“起!”
“起!”
没几秒钟,又有两声尖叫传了出来,开始有人骂骂咧咧揉着脑袋从门中探出头,在看到混乱走廊里惊恐的人们时,才猛然觉察到自己仿佛卷入了什么诡异的事件当中。
加上王姓修道者,一共有三具尸体,两男一女。
客栈一楼是三个小二和刘掌柜的住处,二楼住满,共十二人,八间单住,两间住了两对夫妻。
其中死掉的一男一女正是分别两对夫妻中的丈夫和妻子,此时其中一个伴侣女性是走商打扮,正伏在丈夫光溜的尸体旁崩溃嚎哭。
众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看到尸体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倪阳州抻下床单,帮另一间房里死去的妻子盖好身体,旁边呆愣的丈夫也像是个道士,只是头发蓬乱,神情惊恐难以置信,少年叹了口气,确定尸体裹好足够掩体,这才让开门口。
人群中有人吼道:“报官!报官!”
还有人匆匆拿行李,就要往楼下冲去,被刘掌柜拦住:“有人横死,岂能不明不白逃走?我这就派人去报官,还请您等等!”
要跑的人是个修道者,此时怒道:“谁知是不是你这鬼店邪性,要人性命?昨夜我明明在打坐,莫名其妙晕了过去,是不是你下的蒙汗药?我可不留!让开!”
围着的人也有附和:“我也晕了!怪不得早晨头这样疼!”
“是!是!那么大声我都没听见!”
说话间又有几人噌噌窜下楼,奋力往客栈门口跑去,却忽然又听到几声闷响。
“不好了!门口有结界!我们出不去了!”
“结界?那是什么?”
“窗户也翻不出去!”
“报官啊!报官!”
“黑店谋财害命!让我出去!”
“有鬼啊!让我走!”
有来参选的修道者,也有连修道者都不知道的普通凡人。
倪阳州发愁地看着众人乱成一锅粥,自己越过几个正和刘掌柜争吵的男女,只希望掌柜老当益壮,再撑一会。少年跳到一楼,往伙计房里一看,果真另外两间单房里的伙计也都死去,只不过是在床上,被子散开,乍瞧过去,和熟睡没有区别。
再加上二楼的,一共五个。
个个肢体僵硬,未着寸缕,却也个个面庞红润,皮肤油亮,神情平和,只是再没了任何气息。
倪阳州翻过翻到的桌子,摸向客栈门口,果真有一堵看不见的结界拦住了去路。
少年转身折回后院,压下心中焦躁,来到师傅房里,也不问了,直接冲到卧室,一如心中所预料到的。
师傅不在。
空荡荡的房内只有开着的窗户,桌子上被吹进来几朵落花。
什么时候开始不在的呢?
倪阳州从储物戒里掏出师傅的联络玉牌,灌注灵力,玉牌却毫无动静,又试了元嘉和红莹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少年走到院落中央,抬头往上望去,天依旧蔚蓝,云彩白皙,银蓝宝剑自戒中唤出,倪阳州御剑往上飞不过几米,与客栈二楼楼顶齐平的高度就到了结界边缘,再无法向上半寸。
倪阳州脚步沉重的走回客栈前楼,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们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