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我爸终于憋不住火气，“你是不是又跟你妹妹说什么了？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封信！你个混蛋玩意儿，从小到大就会欺负你妹妹！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找人欺负？真该捏死你，免得你在世上祸害人！你说你……我都把她送到天边儿去了，你还不放过她啊？”
    “我操了！”
    ——我这绝对是在自骂，不过也只敢在心里骂。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儿？打电话给你那许什么的同学，他支支吾吾的，我一听就不对劲，前天他跟我们要你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就犯合计。你说！你给我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我告诉你，你女儿丢了！满意了？遂心了？有脸去见你的弟弟和弟妹了？”我一连声吼道。店长一路小跑过来问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被气疯了，冲他狂喊：“去你倭国奶奶的！”
    我爸妈毛了，哆哆嗦嗦话筒拿不稳声音也发了颤。听声音，老两口儿是齐刷刷跌坐在沙发上。待听了个大概，我爸声称要打电话调北京军区某某师某某团某某突击加强连，准备奇袭新加坡解救小雅——这就是他的原话，估计老头子当时被吓糊涂了。
    “算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还不明白吗？小雅是成心躲我，躲你们呢……”我深深叹了口气，不由得悲从中来，“一直以来，我像个木偶似的被你们提来摆去，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坑了一个又一个！人家姑娘也都是爹生娘养的……”
    “现在怎么还说这些，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妈缓过了神，哭出声来。
    “没办法可想。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我一辈子烧香磕头别无他求。”
    “不行啊……”我爸也哭出声来。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的哭声。
    “你……咳，我不怪你……你们，呜呜……算了，算了，只要你能把她带回来……我，呜呜呜……随她怎么样，只要她高兴，我都答应！”
    我凄苦无奈，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终于苦笑一声：“你们直到现在才肯说这句话……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这样，只有不管不顾的来一场，才知道究竟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可是，人生不是游戏，不能道一声“不好玩儿”就拍拍屁股走人。你既做了选择，无论得到什么糟糕的结果就都要逆来顺受。
    这，就是不计后果的后果。
    我已无心吃饭，本来还要带念念去游船上喝咖啡的，可她刚填饱了肚子。我无暇旁顾，便拉着她返回酒店。
    当天下午，我们就到达了此行的终点——北海道首府札幌。出了火车站，触目可及的便是古朴砖墙建筑的北海道大学了，那是叶帆的母校。
    成老头儿让翻译去联系酒店，其余人则坐在咖啡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札幌的街道没东京的宽，女人没东京的会打扮。念念一脸不耐烦，拉着我出去逛街，“我顶讨厌那帮人，要不是给我爸爸面子，早就轰他们走了！”说着，她攥起小拳头在我眼前比比划划。
    “别走远喽！”成老头儿追出来喊了一嗓子。念念皱着眉毛头也不回，“知道啦！老——头儿——”
    看他们父女俩这个样子，我扑哧乐了，“你爸要是听见了还不得气出脑血栓来。”
    “笑啦？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看你这一路上，脸拉的跟万里长城似的……哎，进去看看衣服吧。”她突然将我拽进一家街边的服装店。
    “看什么看，你带的衣服还不够多啊？瞧把他们一个个儿累得，龇牙咧嘴跟孙子似的，再说这倭服有什么好看的！”
    她妩媚一笑，“看看吧，这是男装店，给你选衣服！”
    我一愣，“干嘛？我穿的衣服是前两天刚买的，又不是破烂，碍着谁观瞻了？怎么，跟你走一块儿，有损你的高大形象了？”
    “是不破烂，可你看看你那张脸抽的，跟红薯干似的，再配上这身衣服，横看竖看都不像好人！你看你看，对，就是这个眼神儿……”她一只手指着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捂着嘴乐，“哈哈，我们家看院子的老白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看人也是你这种眼神儿！”
    我撇了撇嘴：“哼，老白是农村来的吧？我告诉你，我可不忘本，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土里刨食儿的。”
    念念已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了，仰起脸瞅我，那抽搐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胃抽筋似的哼哼：“你这哪儿跟哪儿啊——我们家老白，是条拉布拉多！”
    我当时的脸色一定黑得吓人。
    “来，来，来，小丫头片子，我保证掐不死你！”
    当了半个小时的试衣模特，终于等到了成老头儿叫回去的电话。念念不理，把酒店名字记下来说待会儿我们自己过去，挂断电话就在试衣镜前继续捣鼓我。我一脸不耐烦加不情愿，“我说，玩儿得差不多了。回去吧，我这都快成保姆了！”
    “哟，”她白了我一眼，拽衣服领子解恨，使劲儿捏了我好几把，“你还挺委屈的！当我玩儿呢？我是正正经经给你挑件衣服，免得你……算了，就这件吧，你去让她们包起来，我不会说日语。”
    我坚持付账。她没跟我争，给我留了点小小的自尊。
    “哎……这几万倭币又进去了，倭国钱真他妈不禁花。”
    她扁嘴瞥了我一眼，拉起我就走，“一件衣服心疼什么。早晚有你心疼的呢！”
    “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说话总阴阳怪气的？”
    成老头儿以神速完成了此次日本考察任务，签了一家北海道的建筑规划设计公司，联手搞日式别墅开发。据说条件很不错，价钱也压得很低，经过谈判，一拍成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吹自擂，反正我觉得他够神的，神出鬼没。
    坐了两站艳红如火的有轨电车，念念拽我去薄野横丁大吃了一顿北海道拉面，到了最后，吃到一见面条就反胃的程度。我真怀疑人生也可以拷贝复制，遥想当年，叶小猪头应该也是初到札幌，吃饱喝足，然后，接下来该干什么来着？对，去大学报到！
    念念期待的海鲜寿司还没上来，就被我揪着衣领子拎出料理店。出来后我把她往地上一墩，“开路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