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陆早早身上的力气已经耗尽,她在一棵并不算十分高大的杨柳树上稍作停留。
陆早早看见前面一户人家,里面香火缭绕,吟诵佛偈经文的声音不歇,陆早早听不太真切,只是觉得他们的声音温和虔诚,背影端庄笔直,于是飞到他们的院墙之上,想要寻个好地方稍作歇息。
结果没过多久,这些声音就慢慢消散,四周趋于平静,就连那些烛火的檀木香气似乎也凝固在空气之中,一点都闻不着了,原本明朗的天气突然布满阴云,平静的树木也忽而摇摇晃动起来。
那些人终于缓缓转过身,陆早早看见他们美艳清俊的皮囊全面剥脱,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视线恶狠狠地黏在她身上,嘴里面不停念叨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人刚刚根本就不是在虔诚地诵读佛经,而是在一刻不停地施加对她的诅咒,咒她不得好死,咒她永远进入十八层地狱,无法善终。
陆早早有些惶恐,有些害怕,她想要尽快扇动翅膀离开这里,可是天空的乌云已经酿造出一场大暴雨,雨水打湿陆早早的翅膀,让她无法轻盈自在地飞翔。
尽管如此,陆早早还是用尽全身力气一刻不停地往前飞,但是沉重的雨水把它压得越来越低,陆早早低头往下一看,周围所有的景物又都变换成原来的场景。
她一刻不停地飞翔,花费掉所有时间和精力,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身后那些面容怪诞、披着人皮的怪物终于还是追赶了上来,大笑着,露出沾了腥腻血水的獠牙,用大得骇人的眼珠子盯着陆早早看,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和软弱。
陆早早别无他法,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周围所有的景物不断扭曲,所有的颜色逐渐变深,最后天与地都连接成一片,变成黑色的洞口把陆早早吞噬进去,所有漆黑一片的场景里面只剩下陆早早紫色的翅膀一角。
陆早早被这个梦吓醒,从被窝里面一把爬起来,把蒙在眼睛上面的眼罩掀掉,身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趴在被子上面不停地喘气。
幸好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窗帘没有拉上,现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已经不是黑夜,陆早早终于获得一点点的安心。
她脚步虚浮地从床上爬起来,把窗户也拉开,窗外几缕清新的风吹散一点陆早早的浑浊,昨晚睡着的时候应该并不是很晚,现在估摸着时间也不是很早了,这一觉睡得时间还算挺长,但是陆早早感觉跟一夜无眠一样疲倦。
靠坐在椅子上脑袋放空地歇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休息好了,陆早早才打开手机,播放歌单列表里面的音乐,然后听着歌去洗漱,就这么极其简单的流程下来,陆早早已经不想再花费时间去做饭了。
下楼之后,她拉开冰箱下面的抽屉,把李阿姨事先给她准备的馄饨拿出来,把水烧开之后“扑簌簌”地扔进去,等待的过程中准备好各种配料,紫菜和葱花,不过几分钟熟了之后就把它们捞出来装进碗里面。
李阿姨包的馄饨皮薄馅多,味道很好,但是陆早早此刻食欲不佳,幸好煮的量不算很多,陆早早还是尽量把它们全都吃完了。
下午,趁着天气好又闲来无事,陆早早决定去后山散步,她和李简安栽种的那两棵树苗又长大了一些,最顶端的枝叶已经差不多快要跟陆早早齐平,上面红色的丝带依旧分外鲜红,没有褪色。
陆早早往里面走,后山的人工草地上面,驯养员正在牵着陆识卿的那头狮子散步,它浑身上下的毛发蓬勃旺盛,体形强壮彪悍,但是眼神并不威风凛凛,反而日益显露出一种温顺柔和的感觉来。
陆早早盯着那头狮子看了许久,想着就算现在把它放归遣送回到大自然,它也已经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头被驯养的狮子已经无法再适应它原本的生活环境了。
看着看着,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清婉,她豢养的那头烈马在这里,陆识卿不在的时候,陆清婉也偶尔会来照看他的狮子,她也并非是那种十分喜欢融入人群的人,所以惯常性地出现在这里并不算奇怪。
陆早早并没有管他们,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确保驯养员的行动轨迹不会途经这里,才将自己整个人安置躺倒在草坪上面,将双手垫在后脑勺上,闭紧双眼,悠闲自在地躺着晒太阳。
下午温暖而又舒适的阳光跳跃到陆早早的眼皮上,照得她整个人都暖呼呼的,身体发热,陆早早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都快要昏昏欲睡起来。
睡觉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人坐在了她旁边,阳光也被挡住了一部分。
不过陆早早没当回事,或许是睡梦中的一点小幻觉,她眼皮沉得厉害,这会儿实在懒得睁开,没过多久,她终于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空空荡荡的,没有人,甚至连刚刚牵着狮子遛圈的驯养员和狮子也不见了。
看来果然是个误解。
陆早早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差不多睡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太阳仍旧悬挂在高空之上,散发着亮堂堂的光,陆早早的头发、脸颊、衣服都被这明媚的太阳照得温热。
她从地面上爬起来,揉了揉双腿,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走出几米远之后又突然转身走回来——她发现她旁边一块草坪上的草被微微往下压了点,像是有人在那里坐了很久。
陆早早抬起手,自己袖子上还有残存的一点花香味,这味道她其实很熟悉,小时候她经常用这种味道的沐浴露洗澡,那时候陆清婉会开开心心地钻进她的被窝,然后挤到她怀里面去。
眼睛盯着袖口看了一会儿,陆早早又放下了。
而后像是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