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被我不断往前推,是你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还是第一次两人出去玩,还是那次我带着李简安和早早闯进了你的病房,你这种人,那么不喜欢陌生人擅自闯入你的领地,那天似乎什么话都没说。”
“后面我又提议要去吃饭,吃完饭又要看电影,其实那天最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全都没拒绝。那时候我觉得或许你是因为有两个不太熟悉的女生在场不好意思拒绝,又或许是给我面子,但是怎么可能呢?”
“你向来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人,对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情总是强硬地拒绝,有时候心情好了,或许会话语婉转地留下一点余地,但是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年十一月的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你发神经一样地在一场篮球赛上打篮球,结果腿痛了很久,也是那个时候早早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我向她如实说明情况。”
“她当时的表情很惊讶,是那种震惊到不可思议的震愕表情,是那种觉得你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伤病的表情。后来我们两一起出去射击,那时候我偶然跟你提了一嘴这个事情,你竟然反问我是不是我主动告知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你向来不会反问我一些你不感兴趣的人或者事情,除非是特意阴阳揶揄我。”
“我算了算时间,其实我们那时候才刚刚回国没多久。”贺风十分冷静平缓地说,“可是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些。”
“早到你转来这个班级看见早早的第一眼。”贺风依旧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调子问,“或者更早?”
“早到那时候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转学到这个学校这个班级,为了搞清楚你的动机,提前把这个班级里所有人的照片、家庭背景、兴趣爱好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翻出来研究的时候,偶然之间提到早早名字的时候?”
“我当时还很疑惑地问你,‘那你转去这个班干嘛?’,明明当时有很多更多的班级等待你去选择,你当时头也没抬,回我说,‘谁知道呢,找份清净吧’。”
原本不是找一份清净,只是寻求一份安稳。
“还是早到你还没回国的时候?那时候我问你为什么执着地要回来,你说是注定要回来的,你离开临城之后的每一秒都是为了再一次踏上回去的路程。”
“你早就认识早早是不是?”
贺风跟谢洄年认识这么多年,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朋友,贺风有时候就觉得他和谢洄年是天生的朋友。
所以他才能知道谢洄年的脾性,能够把一件件小事串联起来,连接成一个事实。
也因为他明白对方是多么矜贵挑剔的人,与此同时,又是多么固执坚决的人,只要认定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绝对不会向任何困难折磨妥协,势必要把对方死死攥紧在手心里面。
谢洄年神色未动地听贺风说完这番话,刚开始听贺风讲述的时候还像是有一点点疑惑的样子,可是越听越平静。
他其实并不惊讶于贺风能讲出这些东西来,贺风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是个情感很细腻的人,能容人,总是不太与人计较,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所以总是有很多的人都愿意跟他交朋友。
谢洄年承认,“是。”
原来竟然真的是,贺风还有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早早的?”
“比你能想象到的都要早。”
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们是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地方,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贺风啧啧两声,“尼玛的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听到你腿又受伤了我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不过说真的,你认识早早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回国呢?早早认不认识你呢?她知不知道你的心意呢?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及时跟她表明的心意呢?”
太多的问题了,谢洄年没说话,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反应。
眼睛只是望着窗外,那里有一株栽种得不算太好的向日葵。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贺风的脾气都磨没了,他才突然说:
“今天天气挺好的,如果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很久之前有一段时间,总是下雨,一直一直下。那时候我甚至有些害怕,觉得这世界上的雨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了。”
贺风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颇有些疑惑地问,“加州有过这么长时间的雨期吗?”
谢洄年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现在雨终于停了。”
“可是为什么又像是永远不会再停下来了一样?”
什么跟什么东西,一句话都没有听懂,贺风说了一大通话说得嗓子都有点渴,起身去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温水,咕噜噜灌下去一杯,很直接地说,“讲什么鸡毛呢,其实你就是胆小鬼而已。”
谢洄年很突然地笑了,是那种很疏浅淡薄的笑意,不像是笑,倒像是一种实质化的悲怆。
“嗯,你说得其实也没错。”
他确实就是胆小而已,上一辈子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未来的时间还长,像是永远也挥霍不完,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蜕变成更加沉稳更加成熟的大人,到那时候再表明心意岂不是更好,其实归根结底或许就是胆小而已。
一切正当的借口和理由不过是他为自己构建的谎言而已。
贺风又站在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热水,喝完之后才慢悠悠地重新绕回来,在椅子上面坐下。
“哦对了,你受伤了早早没事吧?”贺风问,“我早上的时候很隐晦地问她,最近变天了,李简安都感冒发烧了,她身体没什么事情,她说没有,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你也知道她这个人,一向是那种很能忍耐的,又有点报喜不报忧的。”
“她没事。”谢洄年说,“以后不要随便乱给她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