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阳带人在市镇外一里处停下,命锦衣卫前去召当地矿主过来。
不一会儿四个白净发胖的中年人簇拥着一个白须老者,快步跟随锦衣卫小跑了过来。几人衣着光鲜,身穿绫罗,头上或戴方巾或戴丝帽。
此时郭可阳已经下马,锦衣卫随马带有马扎。郭可阳在路边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顶上坐下,土坡离道路三十多米远,土坡东北边是大片的河滩。
离皇帝还有十步远,锦衣卫便让一行人止步,几人倒头便跪,同时大声道:“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他们平身,再近前几步说话。”侍卫将五人带到皇帝面前五步,几人重新跪下。
“你们都是此地矿主?”郭可阳扫视着几人问道。
“回、回皇上的话,草民、民,李文彩忝为大峪煤炭商会的会首,他们四个都是商会的会员。”
为首的老头子李文彩紧张地回答道。他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皇帝,这个在当地跺一脚,门头沟都要震三震的人物,此时害怕的都结巴了。
“噢!既然是煤炭商会的,那你们应该都是本地最大的几个矿主喽?”
“回皇上,草民们祖上于嘉靖爷爷时,便在此以开矿采煤为业。经数代积累,勉强可称得上是本地做的还算大的。”
“你们各家的煤矿下面都有多少矿工啊?一个个说来听听。”
“回皇上,草民名下的李家窑有两千五百多矿工。”李文彩先说道。
其他四个有说一千八的,有说一千五的,最少的都有一千。
郭可阳一一记下,心里一算,这五人加在一起,名下矿工居然有七千多人。
据李文彩讲,大峪此地矿工肯定过万人,至于详细数字多少,也没人统计过。而整个西山地区,从事煤炭挖掘的工人少说也有两万多人,只不过具体数字从来没人统计过。
“朕今日到此,是打算在此地矿工中募兵。只招募五百人,不会影响尔等采煤。你等现在速将本地所有十七到二十五岁的矿工,全都召集到那片河滩上,朕要派人挑选。快去吧。”郭可阳手指百米外一片宽阔的河滩说道。
“草民遵旨。”李文彩等人不敢怠慢,叩头后立刻起身去召集矿工。
郭可阳又命二十个锦衣卫分别陪各个矿主前去。
半个时辰后,在矿主和锦衣卫的催撵下,两千余名矿工在河滩上被排成三十队集合。矿工们畏畏缩缩的看着这些身佩腰刀鲜衣怒马的锦衣卫士兵,不知道找他们过来做什么。几个胆子大些的在下面小声嘀咕着听到的传闻。
等李文彩过来禀报说人已集齐,郭可阳对侍立在一旁的卢象升、孙传庭、林正说道:“你们三个去帮朕挑选。身高低于五尺二寸(约为一米六六)的不要,过于瘦弱的不要。最重要的一条,没有家人的不要,最好是父母健在或者已经结婚生子的。挑选出来一千人即可。”
两刻钟后,郭可阳骑马来到挑选好的一千人面前。
林正等人见皇帝亲自过来赶紧让众矿工跪下,矿工们只在戏文里见过、听说过皇帝,哪见过真的。几个胆大好奇的,甚至偷偷摸摸的想抬起头偷看一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林正等锦衣卫看到后大声呵斥,要上去鞭打,被郭可阳抬手制止。
一千名矿工跪在河滩上,一个大约三十米乘三十米大小的区域里。郭可阳骑在马上来到人群前面大约十米处停下,王承恩、林正、卢象升、孙传庭护在左右,三百锦衣卫皆按刀站在左右两翼。
“红布条都准备好了吗?”郭可阳扭头问王承恩。
“回陛下,一千根红布条都备好了。”王承恩对身后一挥手,一个跟班内侍双手捧着一大布袋出来,袋子里是提前裁剪好的红色丝绸布条。
“承恩,你带二十个锦衣卫,骑马去那个小山头顶上,”郭可阳用马鞭一指左侧一里外的一处独立小山头说道:“等会儿这些人每冲上一个到山顶,便发一根红布条。去吧。”
王承恩得令后,立刻骑上马带上布袋和二十名锦衣卫向山顶跑。小山头并不高,相对海拔也就五十米不到,坡度比较平缓。王承恩带人不到一刻钟便到山顶。
郭可阳对下面跪着的矿工大声喊道:“都站起身来,把头都抬起来。”
众矿工陆陆续续站起身,怯生生的看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这个人便是传说中的皇帝,怎地如此年轻,居然还没长胡子,也没像戏文里那样穿着黄色的宽大龙袍。
今日为了出行方便,郭可阳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曳撒。曳撒是由蒙古的军服演变而来,便于骑射。
“朕便是皇帝,都好好看看。你们不要害怕,朕不会吃人。更不要害羞,别像个小娘们似的,朕又不会抢你们这群糙汉子回去当宫女。”郭可阳笑着道。
人群里也有些人跟着嘿嘿笑了出来,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郭可阳见众人不那么紧张了,便大声说道:“你们都听清楚了!朕召集你们,是要选拔壮士组建皇帝亲军,你们今天有机会站在这里,可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气。”
“凡是被选中者,每人发十两安家银,赏赐京城周边田地二十亩。且从军期间这二十亩田都免交赋税。每月饷银二两,绝对是实发到手。”
“每四年为一期,到期可以选择退伍回家。退伍后二十亩田再免税四年,如果战死或者残疾了,抚恤银五十两,田地免税二十年。”
说到此处郭可阳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下面的矿工听到又是赏田,又是免税,又是饷银二两的,一时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让矿工们激动了一会儿,郭可阳对林正使了个眼色,林正立刻上前大声呵斥,命令安静。
郭可阳清清嗓子继续道:“朕给的这个待遇,放到古往今来绝对是头一份的。但是,朕给这么多,要招的可是能上阵杀敌不怕死的兵。不瞒你们,就是要去那辽东杀鞑子的。怕死的现在可以举手退出去,绝对不会阻拦。”
皇帝又停顿了一下,矿工们左顾右盼相互看周围的人,并没有人举手离开。这些矿工,每天下窑挖煤,动不动就会遇到塌方砸死人的事,对生死早就淡漠了。
况且他们都有家人,或是为养活父母,或是为养活老婆孩子。自己每天下窑累死累活,一家人也就勉强混个饱肚而已。夏秋两季用煤少的时节,矿工收入也大减,他们的家人只能上山挖野菜充饥,饿死人的事也是有的。
这些矿工大多是家乡遭灾或者失地的农民逃难来的,对饿死人的事,早就见怪不怪。现在居然有人出如此高价买自己这条烂命,走的才是脑袋被驴踢了。
虽然皇帝说招的是去辽东杀鞑子的兵,听说那鞑子纵横辽东十几年,大明的几十万大军都被打败了。自己应募去打仗很可能会死,但是奈何皇帝给的多啊!尤其是那二十亩免税的田,多少种地的几辈子也难攒下来这份家业。
在这大峪山中挖煤,每天都有人死去,不知道何时是个头。现在有这好事不去才是该死。
“既然没有人退出,那便听好了,朕今天只招五百人,但是你们现在有一千人。一里外的那个小山头都看到没有?”
郭可阳用马鞭往自己的左前方一指,喊道:“凡是能冲上山顶的,领一个红布条,再跑回此处上交,朕只要前五百人。开始,快跑。”
郭可阳刚说完,人群便轰的一下炸开了,矿工们嚎叫着发疯般向小山头冲去。
站在山顶的王承恩看到矿工们散的漫山遍野,嚎叫着朝自己这边冲过来,当时吓了一跳。不知道皇帝给他们说了什么,这些人都如同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