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班里鸦雀无声，天边好像有乌鸦嘎嘎的声音。
    老傅脸上挂不住，老脸一沉：“都愣着干嘛！欢迎新班长啊！”
    没有人鼓掌，三十九双眼睛静静看着他。
    “老师。”南眠就是这暴脾气，“我觉得蒋筠做得很好，不需要换班长。”
    有人开口，自然一呼百应。
    班上也接连响起“不换班长”的呼声，一声比一声响。
    “都安静！”
    老傅咚咚拍桌，老半天才把强迫教室静下来。
    他那牛鼻子哼哧哼哧出气，“怎么？你们要造反？！”
    “你给我站起来！”胖手把南眠一指，“你别以为给你点颜色就开染房，这班长必须得换！”
    “你们看看蒋筠这成绩，他还能当班长吗？班长必须是我们班最优秀的人！”
    说到这里，老傅自己还陶醉起来了，“傅仁学踏实努力，勤学刻苦，又是我们班成绩第一，当班长是再适合不过。”
    屁咧，你们要搞家庭联产班级制是吧！
    大家敢怒不敢言。
    “来，新班长上台讲几句。”
    老傅带头鼓掌——教室也就他一人的掌声。
    傅仁学小瘪脸兴奋得通红，活像被人打了似的，更丑了。
    站上讲台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还从衣兜里抖出份讲稿。
    早有预谋，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好！我很荣幸……”
    大家伙都听得昏昏欲睡，不愧是老傅的种，一开口就是陈词滥调，老公务员了。
    “……我会起到带头作用，谢谢大家！”
    话音落，傅仁学激动地看向台下。
    令他失望的是，没有人为他鼓掌。
    演讲前是怎么安静，演讲后就是怎么安静。
    “好！”
    老傅充充场面，还眼神威逼几个胆小的一起鼓掌。
    可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反而更刺耳，无端透出些嘲讽。
    那小瘪三的脸又红了，这回是臊的。
    南眠自然没鼓掌，反倒眉头紧锁。
    倒不是因为罚站，只是想不通：班长成绩怎么会一落千丈？
    而且，都高三了，班长这种事多的位置有什么必要抢啊？
    一下课大家都炸开了锅，蒋筠身边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好了，都回去吧。错题整理没有？疑难解决没有？还在这儿呢？”
    三个问题，把大家伙都问沉默了。
    在一片哀嚎里，蒋筠无奈地拨开人潮，“麻烦让一让，我去趟厕所。”
    洗完手，蒋筠转头就看见南眠。
    “在这儿堵门？”蒋筠按了下眼睛。
    南眠抢在他前开口：“你还想糊弄我？不说清楚不让走啊。”
    双目对视片刻，蒋筠终是一声叹息。
    “去花坛吧。”
    花坛在教学楼下，花香馥郁到刺鼻，也因此少有人来往。
    “到底发生什么了？”
    花香未到，南眠就先迫不及待地发问。
    “你成绩不说数一数二，起码稳定前十，这次是怎么了？”
    南眠突然灵机一动，“是不是和老傅有关？所以你才和他吵架？”
    蒋筠又一声长叹，“你这不是全知道了。”
    事实也确实和南眠所猜八九不离十。
    起因是那场数学考试，监考老师之一就是傅建民。
    卷子最后两道大题难度适中，独独是计算量大。
    等蒋筠写到那儿时，草稿纸已经不够用了。
    当时另一个监考老师不在，蒋筠便举手向老傅示意。
    可结果……
    “他刻意无视你？”南眠瞪圆了眼。
    蒋筠苦笑，若非亲历他也不信，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谬。
    老傅无视了他整整半节课。
    无论他怎么举手，甚至都弄出点声响来都无动于衷。
    期中考模拟高考，明文不许在试卷上标记。
    蒋筠只好寻找草稿纸的边角，在凭借着强大的心算才勉强写了些过程。
    至于最终答案，呵呵。
    这么一算，他数学要比同水平学霸少了几乎两道大题分，能不后退嘛。
    说完，南眠目瞪口呆。
    “他有病吧！要不要脸啊！”
    这种幼稚的把戏真的是一个高中老师能做出来的吗！
    蒋筠也觉得离谱，特别是这种事还是自己班主任做的，就更觉得吃了苍蝇样难受。
    “我和他对质过，他咬死不认我也没办法。”
    蒋筠摇头，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这件事也不好声张，不过白白激怒他而已。”
    关键是，他没证据啊。
    南眠生气：“那就这么算了？”
    蒋筠惨笑：“也是我能力有缺，如果选择填空少用些纸的话……”
    “不对。”南眠语气斩钉截铁，“这就是他的错，别瞎反思。你不说破，做得很对。”
    “我最讨厌受害者有罪论，这错就是错，错在谁身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南眠拍拍他的肩，郑重安慰道：“别灰心，就是个期中考，咱们不过美玉蒙尘，下次一定能惊艳所有人！”
    蒋筠听着这话，心头一阵暖流。
    他顾全大局，知道即使去闹也得不到结果，反倒挑起师生对立，所以三缄其口。
    可是他心头的委屈呢？
    还好，至少还有人能体谅自己。
    自打成绩下来后心里那颗沉甸甸的巨石骤然一松。
    “多谢。”蒋筠借着擦眼镜，轻轻拭去眼角湿润。
    南眠又多说了些热闹话，留心蒋筠情绪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也经历过这些，所以一眼就看出蒋筠强作镇定背后的委屈和难过。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能说上些话，即使只是听着吧，都能好很多。
    这么一想南眠忽然有些感慨。
    队里的大家都忙，应酬或游戏。
    大家都习惯依赖无所不能的南助理。
    而当他这么崩溃的时候，最常陪在他身边的反倒是元野。
    虽然元野的陪伴也真的只是坐他旁边默默听。
    ……哼，他起码要比元野会说话多了。
    眼见蒋筠情绪振作，南眠倒想起另一桩疑惑。
    “他压你成绩吧，他干嘛把你班长撤掉啊？为了让他儿子上位？”
    提起这个，蒋筠也是满脑子问号。
    “想当班长何必明抢，和我说就好了啊？”
    说着说着蒋筠还有点好笑。
    “班长事那么多，纪律啊师生沟通啊，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可把我累坏了，我还不想当呢。”
    这就奇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打死南眠都不信这父子俩这么有奉献精神。
    不对，一定有更大的利益在前头。
    南眠心里总有种不安。